返回第二十七章 一切是一(2 / 2)逻各斯之主首页

“咳咳。”柏拉图终于开口,“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使命。”

这句短短的话让狄奥尼索斯二世和菲利斯都都放下心来,他们热情地赞扬了柏拉图的慷慨,同时表示马上安排通航事宜。而柏拉图则借机向僭主告辞,将学园众人带离了王宫这个是非之地。

……

“诸神在上,柏拉图,你为什么答应菲利斯都的要求?”阿里斯提波一出门就对柏拉图嚷嚷道,“谁都能看出来,爱利亚人是被他叫来针对我们的,或者说,针对你!看看,他们刚来就给我们一个下马威,还险些让狄翁陷入了指控之中!你难道还要上他们的圈套?”

“冷静下来,阿里斯提波。几年未见,你的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柏拉图笑呵呵地看着老朋友,“在那种情况下我能说什么呢?就如同一场法庭的辩论双方,气势是绝对不能输给对方的。”

“你可不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阿里斯提波冷笑,“如果你提前知道了塔兰顿的事情,就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和人争个高低了。”

“此事我们去个安静的地方再说。”柏拉图对他使了个眼色,让艾斯齐纳带领众人来到了他们下榻的地方。接着,他将阿其得谟和亚里士多德交到面前,向众人解释塔兰顿发生的事情。

“一种将灵魂传送到特定空间的技艺?这确实很有趣。”柏拉图听完后向众人问道,“你们有什么看法?”

斯彪西波和色诺克拉底都是出色的数学家,两人很快在心里思索着这种技艺的原理和可能的实践方式。艾斯齐纳对此并不在行,他感兴趣的是那种可以传送灵魂的装置,于是抓着亚里士多德给他详细描述着。阿里斯提波显得有些疲倦,他倚靠着床榻,看着柏拉图的表情,在思考着什么。

“这恐怕不是单靠数学知识就可以理解的。”柏拉图看见阿里斯提波正直视着自己,露出笑容说道,“尽管我们说数学技艺的最高层次就是灵魂本身,但如果是那样,阿启泰自己就可以解答这个问题,也根本不会把它留给我了。”

“我想其中还牵涉到自然学。”斯彪西波若有所悟,“在我看来,这个技艺的实践至少需要三个步骤:一、在自然之中定位某个空间;二、将实在的灵魂和身体分离开来;三、让灵魂进入这个空间。事实上,只有第一步可以说是依靠数学技艺就能实现的,而后两个步骤都涉及自然物的运动,不属于数学研究的范围。”

“第二个步骤可能并不需要实际地将灵魂和身体分离。”色诺克拉底表示了异议,“当我们尝试构造空间时,我们首先是在自己的灵魂之中构造一个空间,一个由纯粹形式构成的区域。而这时我们的灵魂与身体并没有实在地分离,只是将我们思想中的一个空间现实化了而已。”

“单纯从空间角度讲是这样。”斯彪西波点点头,“但不要忘了,将现实化的灵魂空间作为一个敞开的区域时,能够进入这个空间的不只有灵魂。从这个意义上讲,构造者也可以将自己的身体或什么其他的物体一并投入这个空间之中,至于进入这个空间的其他人,他们并不是真正的‘进入’,而更像是‘被关涉’,‘被思想’。这就是构造者自身决定的‘被关涉方’能够进入空间的原因,也是构造出的空间具有隐秘性的原因。”

“不经构造者允许,就能进入某个空间,这不是由思想的关涉性可以解释的。”斯彪西波这样解释着,“如果把思想看做一座房子,被思想的对象就像是被邀请的客人,而未被思想就进入的对象就是闯入的强盗。”

“问题是,这是一座密封的房子,没有门窗,甚至没有缝隙。”他继续说道,“那么,一个未经主人允许就进入的强盗是怎么打破它的呢?”

“我想从数学角度去理解这种关系。”色诺克拉底接着他的问题说道,“如果一个特定的空间是存在的,那它一定是符合某种数学原则的,比如它的几何形状,它的数量关系等等。”

“你是说,赋形术?”斯彪西波想到了什么,“比如如果了解了一个特定空间的数学构成形式,就可以用赋形术解开它的结构,重组一个新的空间。但是这种赋形术有一个前提:构造者失去特权。如果构造者自己一直使用合理的方式构造灵魂空间,即维持思想的纯粹性,而不引入自然物的法则,那我们根本无从去解开它,因为这是构造者的特权。”

“或许可以这么想。”色诺克拉底蹲在了地上,用一根树枝在地面上勾画着:“如果我在地上画一个立方体,我们可以一眼看出它的内部结构,这是因为这个立方体根本不是立方体,而是一个平面图形。所以,我们在真正的立体之中,自然可以看清平面上的各种情况,不是吗?但如果我们构造一个真正的立方体,比如用木块做一个立方体,我们就看不到它的内部了。因为我们和这个木块同处在同一个空间之中,我们是同等级的,这个时候木块对我们就有了特权,我们不能随意改变它的数学结构。但对平面上的一个图形,我们一旦踏上一只脚,或者用手掌涂抹一下,就从内部破坏了它的构造。这样的几何形状就是没有特权的。”

“但我们所说的空间都是具有长宽高的立体。”斯彪西波回应道,“这是与自然一致的构造,它不是平面,也不是线或点。你说的那种情况根本不成立。”

“我在想,是否存在一种可能,有某种存在看待我们所处的立体空间,就像我们看待地面上的平面图形一般?”色诺克拉底迟疑地说,“如果这是可能的,那么在空间中自由穿梭就不是不可能的,就像我们随便画一条线就可以连通两个平面图形。”

“如果真的存在这种事情,这无疑已经达到神的领域。”斯彪西波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我认为这是仅仅存在于胡思乱想中的东西,我找不到任何理论支持它。”

“但灵魂的空间说到底也是构想中的东西。”色诺克拉底努力地解释着,“我的意思是说,凡是被思想的东西,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存在的……”

“你这句像是爱利亚人才会说出的话。”阿里斯提波突然笑了,“难道你真的认为‘思想’和‘存在’是绝对同一的?你思想的东西都可能成为实在?”

“这句话本身并没有错,老朋友。”柏拉图的声音插了进来,“从思想到存在的同一,到被思想的成为实际存在的东西,这中间有很大的距离,但未必不能实现。毕竟,这就是我们实践的意义。”

“那你认为色诺克拉底的猜测是真的?”阿里斯提波呵呵一笑,“在维护你的学生方面,你的口碑可一直不怎么好。”

“我不确定他的猜想是否是真的,但他的猜想有一定合理性,也就是可能性。”柏拉图也笑了,“比起各种神秘的理解,似乎这种数学解释让我的努斯更能接受。”

“嘿,那你说说,这怎么实现呢?”阿里斯提波对这个解释很不满意,“理论要能实践可不是只有可能性这一个条件!”

“为什么不去问问爱利亚人呢?”柏拉图两手一摊,“毕竟是他们最先提出‘思在同一’这个命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