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账目,清晰对应到某个具体的人身上。
顾青奚连账本都不看,就这么坐在太师椅上,轻松又随意的点出来。
更让人吃惊的是,她每点到一个人,就能迅速对上这个人的脸。
府里大几十号的下人,林靖康自忖都做不到看每个人都脸熟,而顾青奚,不仅能对上脸,还能捉出他们每个人身上的猫腻。
不消片刻,院子里跪了大半仆人。
稍微一估算,侯府竟然被这些人贪墨了大几百两银子。
这简直匪夷所思到令人震撼。
林靖康沉着脸看向老太君,没忍住蹙眉责问道:“娘,平日里你都未曾查过账目?”
他是男人,此前把家务事交给亲娘,从未过问。
而今被顾青奚挑出来,才知道这侯府烂成了什么样子!
简直荒唐!
“这……我儿可是在责怪为娘?”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儿子责问,老太君脸色一片涨红,但她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反而指着顾青奚骂道:“都是这毒妇存心找茬,平日里侯府安然无恙其乐融融,怎么到了她接手后,就各种麻烦全都跑出来!”
说到底,老太君现在就是恼羞成怒。
顾青奚拿住了府里这么多人的罪责,先不说别的,直接就相当于她这个老太君管教无方。
这样明晃晃的巴掌抽过来,她怎么可能愿意认!
而听到母亲这番话,林靖康只觉得怒不可遏:“母亲,都是你平日纵容,才养出来这样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侯爷,老太君可是您的母亲啊。”
见老太君被斥责,柳妈妈站出来维护主子,怒视顾青奚:“夫人离间您和老太君之间的母子情分,您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你这牙尖嘴利的婆子,活的不耐烦了吗,三番五次编排我,真当夫人我好欺负不成!”
顾青奚脸色冷下来,凉声道:“来人,把柳妈妈给我拿下,掌嘴!”
她话音落下,有两个小厮羁押住柳妈妈。
凝霜走过去,在老太君、温芳菲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对着柳妈妈的脸左右开弓。
那啪啪的耳光声,震得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夫人她……竟然敢当着老太君和侯爷的面抽柳妈妈!
“顾青奚,你这个生不出儿子的下贱女人,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打我的人。”
老太君这次真的气疯了,她怒目看向林靖康,哭道:“林靖康,你就眼睁睁看着这恶毒女人糟践你老娘?”
“老太君这话说的可不对,对牌既然在媳妇这里,那媳妇就有管家之权,不管她是谁的人,首先,她是侯府的下人。”
面对老太君的哭诉,顾青奚冷笑着丢出一个账本,砸到柳妈妈脸上:“你自己看,这十几年来,你贪墨侯府白银逾千两,手里背负好几条人命,夫人我今日打你,你都得受着!”
一个人,贪污上千两白银!
此话一出,别说在场的仆人小厮,就连老太君都震惊的瞪大眼。
片刻后她哆嗦着看向跪着的柳妈妈,又惊又怒道:“你这婆子,竟然贪污了上千两白银?”
老太君本以为,柳妈妈贪污的都是些小钱,可如今听到这个数目,只觉得一阵眼晕。
整个承恩侯府一年的收入才多少啊?
柳妈妈哭诉道:“老太君救我啊,念在我们主仆几十年的份上……”
是啊,几十年的主仆情分。
老太君也见状眼睛也红了,哭着骂道:“你这贪心的婆子,糊涂啊!”
“知道错了终究是好的,但该罚的还是得罚。”
瞧着这主仆情深的一幕,顾青奚冷笑道:“来人,杖三十,断腿,报官。”
柳妈妈闻言吓坏了,高声哭道:“老太君救我!”
“你这毒妇,纵然她贪污,那也应该由我来处置,轮不到你顾青奚!”
老太君看向儿子,恨声道:“柳妈妈从小把你拉扯大,也算是你半个娘老子,你就任由她被顾青奚作贱,最后惨死在牢狱里?”
林靖康抿了抿唇,没吭声。
并非是他心软,而是他看到了顾青奚投来的目光。
电光火石之间,林靖康突然懂了先前凝霜在书房里说那句‘夫人替您做个恶人’是什么意思。
柳妈妈贪污,老太君护着,如果他执意处置柳妈妈,必定会伤了和老太君的母子情分。
如果不处置,又怎么服众?
可这件事情交由顾青奚来办,那就把老太君的火力吸引过去,林靖康反而可以出面做个好人。
这样想着,林靖康这一瞬间竟对顾青奚生出了些好感,微不可察觉的点了点头。
老太君见儿子不说话,以为他心软了,松了口气,赶忙说道:“快,还不赶紧放了柳妈妈。”
温芳菲也在一旁帮腔:“柳妈妈纵然有罪,但也罪不至此,表哥不如放她一条生路。”
柳妈妈见状狂喜:“谢谢侯爷开恩,谢谢侯爷开恩!”
“夫人我还没发话呢,你这是不是谢的有些早了?”
然而下一刻,就见那一直躺在太师椅上的顾青奚直起腰身,惬意的抿了口茶水,朝着众人森然一笑:“来人,杖三十!”
老太君惊怒道:“你敢!”
柳妈妈惊得慌忙后退,试图逃跑。
可她能跑去哪里?
在一干人等惊骇的注视中,柳妈妈被两个小厮捉拿住。
片刻后,沉闷的棍声和惨叫声同时响起。
啪!
啪!
顾青奚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茶抿下去,温声笑道:“打快些,夫人我啊,最见不得人遭罪呢。”
她这副慈悲模样,配上罗刹手段,看的人浑身手足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