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帐中只有李煜和边镐,二人都是阴沉脸低头思索,却一句话也不说。
过了良久,李煜忍不住了:“节帅就真的一点都不当回事?要知道我已经三天没有收到江宁城的消息了,仆这德昌宫开出的钱票之所以能同行天下,就是因为其每家分号每日都会与其他分号和总号交换各自开出的钱票信息”
“眼下,已经三天没有收到来自江宁总号和东都分号的消息,德昌宫的钱票交换向来是走的八百里加急报,如此说来,江宁城中只怕有大事发生”李煜急得团团转。
而且他和李景逷之间也有一条秘密联系渠道,双方约定,平时并不启用,一旦情况不对时,再靠这条线互通消息,然而这条线也哑巴了。
这说明江宁此刻只怕已经进入战时状态,要么城内团团围住,要么城外被围的水泄不通。
江宁这个地方远离前线,若是突然间音讯不通,显然只有一种可能。
保大元年旧事重演!
“皇兄,为国操劳多年,以至于体虚疲劳,这些日子便不要上殿了吧”
皇宫中,一身儒士服带着高巾的李景遂,弯腰站在李璟面前,神态谦逊,语气恭卑。
“老三,你终究还是忍不住啊”李璟坐在椅子上,面上看不出喜怒哀乐来。
“所以,皇兄这是答应了?”李景遂并接他的话。
“答应,这可是城下之盟,老三,要不要我下到圣旨,将这皇位让与你?”
“倒是不忙于一时”
“你!”李璟本来是想此他一句,结果李景遂的话更狠,更有恃无恐
”皇兄,你也累了,多多休息吧”
“老三信不信我让你走不出这皇宫?”
“信,当然信!皇兄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只是皇兄向来讲究兄弟情义是断然不会向我这弟弟下毒手的,保大元年,你我也是如此说话,皇兄不是让为弟好好的活到今日嘛?”
保大元年,李景遂孤身入宫,李璟几次三番想将他就此长留在这宫禁之中,奈何皇城外被一圈明晃晃的刀枪围着,老三死了,老四只怕开心还来不及。
“老三,兄终弟及,为祸之道啊,你看看这马楚,再看看王闽,都是由此而亡的啊”
“所以,皇兄当日就义不容辞的挑起了这副担子吧?这么说吧,兄终弟及乃祸首的道理我也懂”
“老三你能明白这点就好!”李璟急道
“此事,我和老四是这么商量的,我和他大概因为德行不修,皆无嗣,虽然皇兄你过继了一个给我,但那个小子乃是庶出,自然也配不上这个位置”
李璟的面色越发凝重起来。
李景遂见了语气更是轻快“所以我和老四商量好了,先请皇兄暂时修养一阵,以安定这江宁城内和我大唐的人心,旬日之后便要请皇兄下一道圣旨传位与我,待仆登基后也会有圣旨,言明只做十年皇帝,十年后传位于景达,景达再做十年,则传位于”
“谁?”
“皇兄向来聪慧,你可以猜猜看”
“弘冀?不不可能,以他的性格绝不会久居人下,莫非是煜儿?那也不会难倒?”李璟忽然想到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名字来!
随即面色大变,“孽畜敢尔!”
“嘿嘿嘿,聪慧莫过圣人”
“再有几日,从善便该从伪汉回来了,他临行前已经拜了我和老四为义父”
“你们!”李璟拍案而起,他向来以风雅自居,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却是狂怒,连带这双手都在微微发颤!
“你们!欺人太甚!”他怎么也没料到,老三老四不但要抢自己的皇位,竟然连儿子都抢。
李从善是他和钟皇后的嫡子,血统上没有任何问题。
显然李景遂和李景达也知道,李璟当国这些年不但在民间颇有威望,手上也逐渐控制了三省六部中的大头。
他们直接逼宫夺权,虽然可以靠高官厚禄收买一部分人,但这个时代不少士人还真是死脑筋。
尤其是南方士人,没被朱温等杀人魔王割草过,多多少少还有些风骨。
李家老三老四也怕上位之后不停的被人戳脊梁骨,所以便将虚伪进行到底。
风水轮流转,皇帝大家当。
老三老四各当十年后,那时候的李从嘉也才三十三岁,运气好当个二十年的皇帝也是正常。
当然这小子是否能平安长到三十三岁,那还两说,但起码能堵住不少李璟拥趸的嘴。
而李从善的谋主钟谟作为五鬼集团中的一个小团体,到时候也会跟着一起倒戈,这样也能拉走不少李璟手下的人来。
这些事情李璟瞬间就想清楚了,脸色也越发苍白起来。
“哼打得好算盘,可莫要忘了,神武军和天雄军,并不在你们掌握之中,就老四麾下那些废物能有用?军械凑足了么?”
这也是李璟的底牌所在,江宁又不是前线,李璟以这个借口不停的在克扣城防军系统的军甲军械,用来充实雄武军。
至于天雄军,算了,李弘冀自己会从伪汉的利国监走私大量精良军品自用。
“圣人啊,雄武军现在正围着长沙进退两难呢,再说,宋国老虽然是说去庐山,但眼下只怕也已经到了麻城了,估计马上就要到武昌了,以他在朝中经营多年的人脉地位,就算雄武军马上扭头撤退到武昌,可要顺流而下,我敢打包票,他们一只船到找不到!”
“至于我那大侄子,嗯,不妨也告诉你吧,他那支天雄军,我们自然是打不过,可是呢,我那义子前去汴梁只怕已经见过伪汉刘承祐了,郭威的天威军和三节度打得一塌糊涂,估计短时间内是吃不掉他们了,所以刘承祐打算媾和,把天威军回来就放在淮北,只要天雄军敢渡过长江攻击江宁,那么郭威也就会渡过淮河攻打江都”
“你说你这孩儿,是不是敢为了父亲的大位而放弃自己的经营十多年的老巢呢?”
“你们,你们这是卖国!如此一来,今后的东都便形同割据,没了江北之地,我们拿什么争霸天下!”
“皇兄啊,想那么多干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没准我这大侄子还巴不得能割据一方呢”
“保大元年,你东都,南都两记镇神头,压得我们兄弟好苦,好不容易等你把你老丈人钟泰章调回来,宋国老赶紧安插了个自己人过去,东都眼看也帮不上你的忙了,我们兄弟总算是能得偿夙愿了。”
“你们,你们处心积虑了多少时间!”李璟彻底瘫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