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着大都城外是一座不高不矮的雾化山,马车绕着山路上坡需走上半日,但楚曜容一行人骑着高马,若抄山林近路,也只需花一个半时辰。
夜半出的宫,出城时天色也亮,临到山脚时,看着高处可见的低矮木屋,楚曜容挥手让马停下。
他还穿着夜行服,吩咐道,“停休,换衣。”
自被沈誉的父亲沈廖选中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曲先生。
曲先生是他少时无意结识的居士,学富五车,知南北懂地理,他如今在朝中敢用能用之人,大部分都曾被先生说中。
两年前他正式即位,一无所有,茫然无措之时,他也曾冒险去见了一次先生。
如今再次犯险,除了看望先生之外,他希望先生再为他引荐人才,为这寒霜天带来一位克星。
没过一会,楚曜容重新换上一件干净的锦袍衣装,月牙白净,明朗逸动。
他只带上了安越,二人骑马抄近路,等到木屋门前,二人下马再次整装。
楚曜容整理好自己的袖口后,他走到自己的护卫面前,替他将肩上的杂草剔除,边捻起杂草,边说道,“安越,你也应该去见一见曲先生。”
安越抬头,惊讶看着这位君王,印象里,他守在他身边一年半来,他还是头一次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
“王上……”
楚曜容又看了看自己这位护卫的着装,干净利落,颇具英姿,他很满意,收回手,又见他一脸惊讶的样子,楚曜容笑着道,“孤从没去过南岭,怎么知道南岭还有一位少年将军?”
闻言,安越低首,偷偷红了耳朵,他不敢看楚曜容,他还不是将军,但他从小到大的梦想确实是成为保家护国的大将军。
楚曜容看着面前不过十八的少年,想起了当年曲先生说的话。
“帅不可无卒,南岭有位天生成将的少年,你若将他收入麾下,自此,有兵有帅。”
“他志在建功立业,王上,你们兴许能互相成就。”
安越的梦想是成为征战沙场的将军,可他这个君王到现在都不能帮他实现。
楚曜容看着面前的少年,拍了拍的肩膀,说道,“走,一起进去。”
安越点了点头,跟着推开院门。
他本是南岭一名无人问津的猎户小子,哪里知道有一天会有贵人识得。
识得他的贵人不是楚曜容,而是屋里那位曲先生——曲陵。
“先生,子慎求见。”楚曜容带着安越站在房门前,木头桩子做成的房屋此时房门紧闭。
唤了一声,无人回应。
楚曜容朝前一步,俯首作揖,声音清朗,姿态庄严,全然没有平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先生,子慎求见。”
他字子慎,向来也只在曲先生面前称自己的字。
风将另一处半开着的门吹的吱呀响时,楚曜容才听到里面传出声音,“进来进来,快快进来。”
闻言,楚曜容松了口气,唇角微勾,抬起头往上走。
等人将门推开,二人入眼就看见满地的竹简,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一堆还带着水渍的字,可见刚刚完成没有多久。
“快关门关门,这些墨都还没干。”竹简的主子跪坐在中央的筵席之上,朝他们催促。
楚曜容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人,唤道,“安越。”
安越会意,转身去将门关上。
席上的先生听到那句名字,眉头皱了起来,这位君王见他时从来都是只身一人,从来都没带过什么人。
但随即想起什么,曲陵眉眼顿时张开,笑着去看楚曜容身后的那位少年,笑道,“安越?是南岭的那位小将军?”
楚曜容将身后的人往前推了推,也回笑看着曲先生,“正是,还多谢先生引荐。”
安越听到,心里微微惊讶,他连忙俯身行礼,半跪在地,呼道,“多谢先生。”
曲陵看着,抚了抚自己的长须,已经快要半白的胡须掩盖到他的下巴处,他看着楚曜容,毫不拘束地道,“快起来,在下只是多言几句,慧眼识珠的还是王上。”
“先生谦虚。”楚曜容答道。
“你总自谦自己的字,到底是谁在谦虚?”曲陵看着面前的君王,他们两年未见,如今看着,少年君王似乎变得更为成熟了。
曲陵满意看着楚曜容,请他们入座。
楚曜容笑着跪坐下来,刚坐下便问道,“先生云游两载,此番可有什么收获?”
曲陵向来爱收集乡野古作文集,他自此一生都想编纂一部集大成之作。
可惜大历曾经兵慌马乱,古籍流落四处,甚至惨遭流亡。
听到楚曜容提起,曲陵也来了兴趣。
两载时间,收获自然不少。
两人一言一语,讲了颇多。末了,楚曜容将一直怀揣在身上的一本古籍送出,曲陵欣喜接过,他才问向这位无事不登堂的君王,“知道王上定会来寻在下,这古籍王上拿了许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