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雨水顺着黛色的瓦片滴滴答答地掉落。青石整齐铺成的街道上,行人撑着伞匆匆走过。
一个穿着脏污破烂衣服的小乞丐缩在一户人家外面的屋檐躲雨,手中拿着一个大婶施舍的白面馒头。
“唉——”
“哎——”
“嗳——”
“……”
小乞丐看着外面水墨般的天色长吁短叹,时不时地捶胸顿足。在外人看来,这小乞丐就是一个十足的小疯子。
易姝一边咬牙切齿地啃着寡淡的馒头,一边恶狠狠地盯着手里一捆用鲜亮的红绳扎起的黑木枝。
她恨——
如果她没有选修《周易与哲学》这门课,她就不会去心血来潮去上网查资料学占卜。
如果她不学占卜,就不会那天跟街头的神棍比试卜算。
如果她不与神棍较量,也不会得到这捆黑木枝。
如果她没有这捆木枝,她也不会当时因为它发光发烫而吸引注意,一不小心被过往的货车给夺去小命。
结果她在这个营养不良的小乞丐身上活了过来,吃不饱穿不暖,以天为盖地为庐。
她穿过来已经有几天了,唯一从现世跟过来的只有这把黑魆魆的木条。
这是那个老神棍算命输给她的,据说是他家的传家宝——蓍草。他把这捆蓍草吹嘘得天花乱坠。
他说,这蓍草是几千年前安阳之阳、汤阴之阴诞生的圣物,集天地之灵气,能够化煞辟邪,占卜吉凶。
易姝扯了扯嘴角,把这把蓍草看得重影了都没发现什么玄机。
而这里古色古香的建筑,长袖宽摆的行人都在提示她,这是一个陌生的年代。这还是刚施舍给她馒头的妇人好心地告诉她,现在是大元朝——一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朝代。
吃完,她抱着膝盖静静地看雨。难道她要终日乞讨,靠着残羹冷炙活命?
天色渐暗,路上愈发清冷。一袭冷香幽幽地飘过,红衣停驻。
对方偏过二十四骨朱色素面伞,露出他艳丽的侧脸。易姝不由为他的美色倒吸了一口气。
鸦羽般的睫毛,幽深绚丽的眼睛,挺直的鼻梁,红润鲜艳的嘴唇。
他蹲下身,眼中微亮地看着易姝,将手轻搭在她的脑袋上,低沉的声音靡靡响起:“啧,真是一个小可怜。怎么就沦落到这般境遇呢?”
易姝定了定心神,歪头离了他的手心。她喜欢看美男子不错,可并不花痴。
对方见到她眼中的防备,轻笑道:“在下在这崇福镇新开了一家客栈,缺少人手。不知丫头愿不愿意去干活?”
易姝见着他容貌绮丽,大约心肠也善良,是不是见着自己无依无靠,乞讨为生而生恻隐之心?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于是,她掏出了——一把蓍草。
咱还是安全起见占上一卦吧。
对方见易姝从怀中掏出几十根木条,拿出一根后,将其信手分成两半。一抹暗色在他眼底飞快的闪过。
“丫头,你这是……”他缓缓地说道。
易姝抬头,甜甜地对他一笑:“老板等一下哈。”
她手速极快,很快“三变”得出一爻。她用小石子在地上画了一条连线,紧接着六爻随之而出。
而一旁的红衣男子抱起双手,居高临下地瞧着眼前的小乞丐,狐疑地说道:“丫头你是在占卜?”
“是的,老板。”
男子语气中带着冷意:“你小小年纪,竟然会占卜。作为一名卜师,又怎会沦落这种境地?”
可惜易姝没有听清楚他的说话,错过了解这个朝代特殊性的第一次机会。
因为此时她看着用蓍草占卜得出的卦象——地雷复,脸上满面红光。这卦是亨通之像,正气回复,生机勃发,有贵人相助,利于勇往直前。
她眼中放光地看着红衣男子,忙不迭地点头:“老板您好,请多多关照!”
男子看着她全身心信赖,语气微松,问道:“你刚刚是在占卜?”
“是的,老板!”
他用指尖绕起鬓边的一缕青丝,妖娆道:“说吧,你卜出了什么?”
易姝激动地身子向前,抓住他的衣角:“老板,你是我的贵人啊!”
美男子一愣,随后脸上荡漾起夸张的笑容,修长瘦削的食指点在她的额间:“可不是嘛,小丫头。”
美男子姓封,在横塘街上开了一家客栈。
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棕褐色的木头被挂在屋檐下的一串串红灯笼映出温柔的颜色。
易姝抬头看着牌匾上,努力辨认着上面的字。只是这个朝代的字歪歪扭扭像虫子一样,她根本是不认得。
“红叶客栈。”封老板轻柔地为她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