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姚盼睁大懵懂的双眼,努力辨认着,这个把她当成面团来揉,胸大腰细,一身红裙的美人,乃是谢尚书的嫡长女谢乔。品阶乃是贵妃,目前应该是她爹最宠爱的女人。
那边那个,年纪小一点,正咔擦咔擦拿着个果子在啃,通身翠绿,一脸看好戏的则姓楚,封号贵人,乃是谢乔的表妹。
姚盼的亲娘,懿柔皇后去世的早,后位空置多年,谢氏几人,是姚盼满了周岁以后入的宫。
她这个情况比较特殊,因年幼失母,又是皇室唯一的子嗣,实际上,是她爹几个小老婆拉扯到这么大的。
她爹这后宫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意外的和谐,妃嫔间处得跟亲姐妹似的,估计,跟她那大忙人的爹有些关系。
大家都没什么盼头,反正提起定安帝,最爱的肯定是奏折,而不是女人。
且许多年,她那爹也没给她添个弟弟妹妹什么的,就这事,没少被前朝大臣们数落,太医署、尚药局的也纷纷愁秃了头。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定安帝直到驾崩,还是只有姚盼这么一个女儿。
定安帝甚至力排众议,将姚盼册封为皇太女,要她继承家业,这让姚盼混个长公主的名号,大门一关享清福的愿望落了空。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谢氏等人,待姚盼又像妹妹,又像闺女,实在不知怎么定义,姚盼登基以后,这几个天天宅在后宫不怎么出门。
每逢寒暑,便组团去行宫游玩,大半年都见不到一面。
如今回到了幼时,她们都还是娇娇美美的模样,跟她前世差不了几岁的少女,姚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婢女给姚盼穿衣服的功夫,谢乔转过去,同楚贵人说话,“也没什么好瞒着妹妹的,其实,我也想同陛下有个一儿半女。若是像殿下这般的可人儿,我成日里抱在怀里,想想便觉得舒心。只是,”
她叹了口气,“陛下公务繁忙,常日里也难见着个人影,我这身子骨你也知道,实在是有心无力,故而,只能来殿下这里过过干瘾了。”
楚贵人这时候倒显得懂事多了,拍了拍谢乔的手,宽慰道,“姐姐且宽心,妹妹听说,女人生产,便如同在鬼门关走上一遭。如今姐姐什么力也不用出,平白得了个女儿,岂不更好?”
谢乔又释然又怅然,“说的也是。”
她们纷纷将目光投向穿戴好的姚盼,谢乔坐到她身边,轻启红唇,“梨梨,怎么光看着谢娘娘,却不说话?”
梨梨是姚盼的小名,据说她生下来那会儿,汴梁城正飘大雪呢,她母上太虚脱了,一时看花了眼,喃喃一句,千树万树梨花开,定安帝听了,便给姚盼定了这个小名。
梨啊,却同离。
兴许也是合了这个字,姚盼自打一出生便没见过母亲。
“是不是烧坏了脑袋瓜子?”谢乔说。
她把手放到姚盼的额头上,跟自己比了下,“咦,没事啊。”
姚盼垂下眼,是,昨儿夜里这具娃娃的身体发了阵高热,她也挺希望自己是烧坏了脑袋,多了些奇奇怪怪的记忆。
可胸口那股被人踹了一脚的疼痛还没褪去,阵儿阵儿的,搅得心肝肚肺都难受。
姚盼清楚地认知到,那些一幕幕在脑海里放映过去的,就是她难以形容的前生。
“谢娘娘,我没事。”姚盼轻声说。
“没事就好,”楚贵人并没察觉什么不对,跟谢乔使了个眼色,“姐姐,咱们一会儿去谁宫里打叶子牌啊?”
谢乔揽着姚盼,想了想,“去王妹妹那里吧?她宫里通光好,又宽敞。前几天刚来一批内侍,那鲜嫩劲儿,啧啧。”
哎。
姚盼翻了个白眼,她觉得她爹头上那顶冠,有点绿绿的。
当年,太傅给她上的第一课就是身居高位者,需得处变不惊,喜怒不形于色。
所以她很快调整好了表情,小眉毛一皱,开始打量四周,这里是她的寝殿无疑,只是身上这……
金红色掺翠色的团花袄子,姚盼感到深深的窒息,什么配色啊,傻得不行,偏偏那两个女人见她这般嫌弃,还一口一个可爱,喜庆。
姚盼敷衍地笑笑,摆头寻找,一众小婢女中,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脸。
琢磨了一下,这时候她家甜甜应该还在密卫营,接受那些魔鬼训练。
哎,苦命的甜甜。
姚盼试着起身,却维持不好平衡,还没走出一步,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楚贵人捂着嘴,乐得颠来倒去。
姚盼心里骂了一句,这些小姑娘,摆在宫里跟花瓶似的,祸害谁呢。
要怪也只能怪她那皇帝老爹了。
谢乔许是怕她哭,瞪了楚贵人一眼,赶紧把小娃娃扶起来,“跟梨梨说一件好玩的。前几日,你父皇广张告示,为你选了个伴读,这会儿估计正在紫宸殿面圣。冲陛下那千挑万选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给咱们梨梨选童养夫呢。”
话还没说完,大约是被姚盼一脸智障的表情给逗到了,谢乔忍俊不禁。
楚贵人插话:“世家子弟?”
谢乔用帕子按了按嘴,“那倒不是,据说是裴汲——元兴三年的首辅,如今退隐在江浙一带的那个裴大人。陛下御笔亲点的伴读,正是那位大儒最出色的弟子。”
谢乔一脸回味,“不说别的,就说那张小脸蛋,生得是真俊呐。我上回在书房见着了画像,小小年纪,端得是一表人才。”
楚贵人的好奇心被勾起,摇了摇谢乔的手,“姐姐你就别卖关子了,这位伴读,到底姓甚名谁?”
姚盼心里忽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永兴宗氏子,三叹咏而归。”
“正是宗家那个素有贤名的神童,”
谢乔勾唇一笑,“宗长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