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番外·10(2 / 2)小乖张首页

沈照笑道:“早年间非常没自信,生怕见了你没有共同话题,聊不下去。”

周黎才不信他呢,照哥怎么会聊不下去?

只要照哥想,他能“撩”出个一百零八式来好么!

再说两人在一块儿以后,也没见他跟她谈诗词歌赋人生哲学啊,还不是个流氓。

最多就是个假装自己有文化的流氓。

周黎撇撇嘴,随手从书架里抽出一本歌集,一面道:“那照哥知不知道,彼特拉克23岁那年遇见劳拉,此后20年为她写了366首情诗,就是这本”

她随手翻着,话没说完,书里的夹页掉落出来。

她一怔,正要弯身去捡,男人动作更快,先她一步捡了起来,周黎晃眼一看,只见到上面墨色的笔迹,似写着一行一行的英文单词。

沈照笑着收好,对上周黎的视线,倒也坦诚:“这可不能给你看。”

周黎看着他,心头微微一动:“该不会这是你写的诗吧?”

沈照挑眉,却没否认。

周黎震惊了,盯着他,半晌,憋出一句:“我,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如假包换的臭流氓,没想你竟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化人!”

沈照:“”

“那可是十四行诗啊”周黎喃喃道,“我都不会写,你竟然会写!”

那绝对是非看不可了,周黎这回不依他了,就去抢他手上的纸张。

沈照也不知道是逗她还是真不想给她看,就仗着身高优势,来回换着手地举高。

周黎就垫着脚尖,围着他转。

最后周黎转累了,他倒是笑得愉悦极了,眸子里都是笑意,眸光璀璨,像星河闪烁。

周黎瞪他,可真是又气又不甘心,忽然就不管不顾地一蹦,跳到了他身上去。

她双手都没抱他的脖子,只用双腿圈着他的腰,将那页纸拿在手里,耀武扬威似的垂眸睨着他。

她这样胡闹,沈照可不敢掉以轻心,只得双手小心抱着她,哭笑不得:“你对我可真是有办法啊。”

周黎就弯着唇笑,笃定他不敢松手让她掉下去,她像是炫耀战利品似的,拿着那张纸在他眼前晃了一圈,这才慢条斯理地打开。

“让我来看看你写的什么。”

沈照无奈地阻止:“别看。”

周黎问:“为什么不看?”

“会社死。”

沈照冲她眨了下眼睛,“社死的感觉,黎黎知道吧?”

周黎:“”

作为日常奔赴在社死第一线的周黎黎,她可太知道了好么。

沈照:“黎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周黎:“”

周黎抿了抿唇,轻哼:“原来你这不是写给我的啊。”

沈照轻哂:“除了你,我还能写给谁?”

周黎立刻抓住逻辑要害了,理直气壮问:“那写给我的我为什么不能看?”

沈照无奈一叹,坦白道:“写来也不是给你看的,这玩意儿主要是以备不时之需。”

“以备不时之需?”

周黎茫然地看着他。

沈照见她这满脸无辜的模样,真是又气又无奈:“果然又是在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

周黎眨了下眼睛。

沈照将她放到地上,从她手里重新收回那张纸,夹回书里,放到书架。

这才不疾不徐回身,问她:“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拒绝别人告白的?”

他这么一问,周黎总算想起来了。

视线落回那本歌集,她的眼睛渐渐清明起来。

那年她十八岁,刚考上大。

那年大的军训安排在部队,那个夏天格外的热。

周黎现在回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扛过那半个月的。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太阳底下暴晒,最惨的是,她被这么暴晒了半个月,好几个同学前赴后继地晕了过去,第二天可以不用来,她竟然半点儿反应都没有,直挺挺就扛到了最后。

她至今觉得,她在那半个月军训里的表现,着实愧对她“周公主”的名号。

结束那天有汇报演出,晚上还有个文艺演出。

夏天的夜里褪了暑气,几个学院联合,新生们围坐在地上,演出安静的空隙,隐约能听见远处蝉鸣和蛙叫的声音。

大一的新生正是热情洋溢的时候,同学们积极踊跃地上去表演,或是跳舞,或是唱歌,或是秀个乐器。

外语学院的女孩子给外界的感觉都是好看而多才多艺的,周黎她们班果然不负众望,女生一个接一个上去,最后只剩下了居湉湉和周黎。

那天正好两人也坐在一起,居湉湉见大家都有拿得出手的才艺,有些为难:“可我的特长是跑步,我总不能现场表演一个100米冲刺跑吧。”

居湉湉问周黎:“黎黎,你的特长是什么?”

周黎累半个月了,当下只想原地躺平睡觉,她打了个哈欠,恹恹欲睡地说:“睡觉。”

“哈?”

“我可以现场表演一个三秒入睡。”

“”

“持续时间16小时。”

“”

最后,因为场地无法让两人充分展示特长,这两人愣是没上台去表演。

周黎坐的位置靠树,她又厚着脸皮往旁边挪了挪,最后独自一人霸占了树干,私下里给居湉湉表演了一个三秒入睡。

持续时间直至演出结束。

结束后,居湉湉摇醒她。

周黎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眼,天还黑着,困倦地哼哼了一声,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居湉湉简直震惊了,正要重新叫醒她,一名高高瘦瘦的男生走了过来。

男生是经济学院的,名字叫齐斯年,因长相帅气,开学时还作为新生代表做了开学演讲,一时成为他们这届的风云人物,几乎是女生夜谈会必定会提起的一个人。

居湉湉和周黎入学后被分到同一个宿舍,军训这段时间也见过齐斯年几次,知道他是周黎的高中校友,同校不同班,后来一起考上了大。

周黎在外语学院,齐斯年在经济学院。

赶巧两个院在一起军训,又一起完成了今晚的文艺演出。

这似是人为又有命定的缘分,真是让人想不多想都难。

这半月来,大家私下里都在说,周黎和齐斯年是一对。

见齐斯年走来,居湉湉又用力摇了摇周黎:“黎黎,醒醒,结束了。”

周黎累得浑身没半点力气,眼皮就像是被人用胶水粘在了一起似的,根本撑不开,哼哼了两声。

居湉湉无奈,轻轻拧了她一下,凑在她耳边,以方圆两米以内的人都能听见的“气音”喊道:“周黎,你心上人来看你了!”

像是被什么激了一下,前一秒还睡得昏天暗地的周黎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一双眸子带着刚刚从睡梦里挣脱的脆弱,茫然地在黑暗里逡巡。

然而身边只有居湉湉和齐斯年,不远处,同学们在不甚明亮的路灯里散开。

再远,光晕像是一层薄雾,笼着黑夜,梦一般的不真切。

莫名而来的失落席卷全身,周黎闭了闭眼,却再无睡意。

她垂眸站起来。

十八九岁的少男少女,最是爱起哄的时候。

居湉湉刚刚那一句“心上人”,周围好多同学都听见了,此时,众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暧昧着不怀好意。

周黎心里藏着自己的小失落,一时没察觉,齐斯年却像是被这些目光鼓舞了一般,提起一口气,就当众喊住了她:“周黎。”

周黎抬头,疲惫地看向他:“什么?”

年少的男孩子冲她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当众表白:“我喜欢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周黎当场愣住。

远不及被喊醒那一刹那的悸动,她平静且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她没出声,但少男少女的感觉是最灵敏的。

齐斯年的脸色顿时白了白,他仿佛从周黎的眼睛里看到了三个问号。

周黎:嗯?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比直白的拒绝更加伤人的是,无辜的茫然。

那代表着,她是真的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高中时期的示好,这半个月来的暧昧,原来都只是他一个人的示好和暗示。

原来周黎一点点都没有感觉到。

可是这挫败又更加激起了男孩子倔强的胜负欲,他更紧地盯着周黎,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当着众人的公开表白,自然就能得到围观人群的加持。

有口哨声和尖叫声自四下传来,还有女孩子激动的起哄声,此起彼伏

“答应他!答应他!”

“周黎,快点答应齐斯年!”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嗷嗷嗷!”

嘈杂持续了大约八九秒,一道轻且笃定的嗓音响起。

“抱歉。”

周黎看着男孩子的眼睛,“我有喜欢的人了。”

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寥寥数字,不轻不重,就仿佛一捧水浇落火苗,伴随着“扑”的一声,火骤然灭了。

空气里涌动的热情和嘈杂刹那间湮灭,周遭于这一个瞬间陷入安静。

当热闹褪去,留下的就只有无限蔓延的尴尬,和仿佛看不到的弦在无限绷紧。

周黎转身离开。

“周黎。”

齐斯年轻声喊住她。

周黎脚步停了一下。

齐斯年问:“我能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周黎背对着他,目光落在远处的天幕。

那夜的星空很好,满天繁星,可只有一颗星星最为明亮,一闪一闪的,璀璨极了。

她盯着那颗星星,眼前就不由浮现出一双眼睛,也是这样明亮,眼尾有颗小小的朱砂痣,大多数时候看起来很撩很妖,可偶尔,也会如赤子之心,纯粹得让人心疼。

不合时宜地就陷入回忆,周黎微微失神,一时没有回答。

这于问她话的人而言实在尴尬,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空气又一次陷入诡异的安静,齐斯年自己给自己递了个话,他看着周黎的背影,又问了一句:“我认识吗?”

周黎回过神来。

收回视线,她缓缓转身,看着面前干净的少年,又看了看周围围观的同学。

默了默,她说:“你应该认识的。”

齐斯年脸色更白了几分。

越是优秀的男孩子,往往越不能接受自己不如别人。

尤其是像齐斯年这样样貌、学业、家事样样优越的。

他最不该的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她表白,毕竟广为传颂的浪漫难得一遇,生活中更常见的其实是原地翻车的社死现场。

周黎面对着齐斯年,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她说:“他叫彼特拉克,你应该听说过他,他和但丁、薄伽丘并称为文艺复兴三杰。”

齐斯年:“”

围观人群:“”

好好的一出虐恋情深陡然急转直下,变成了一出沙雕剧,观众无法接受,齐斯年更加无法接受。

原本落寞的脸变得哭笑不得,他嘴巴张了张,一时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字眼来表达自己此时的一言难尽。

倒是周黎再一次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替他开了口:“我知道,你想说这都是作古的人了,我喜欢他没结果的,对不对?”

这话一出,顿时让周围怀疑周黎精神状态的同学们暗暗松了口气。

周黎摊摊手:“但道理是一样的。”

齐斯年:“什么道理?”

“彼特拉克23岁遇见劳拉,此后20年为她写了366首十四行情诗。”

周黎顿了顿,缓缓道:“所以我希望喜欢我的男孩子,他也会写366首十四行诗呢。”

齐斯年:“”

居湉湉:“”

其余众人:“”

就这样,周黎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以一己之力挽救追求者于社死边缘,结果导致自己一夜成名,此后四年再无人问津。

那四年里,但凡有人被她美貌所惑,妄想冲上前去,必定会有另一人将其拉住哥们儿,会写十四行诗吗?

366首那种。

后来,周黎大二那年,沈照忽然有一天以一句谢谢,不靠脸吃饭很多年了火出圈,居湉湉还颇为不愤。

她对周黎说:“这句话凭什么火?

要火也该是你那句先火。”

周黎不解:“我哪句?”

居湉湉愤愤道:“你那句我希望喜欢我的男孩子,他会写366首十四行诗呢。

周黎:“”

再后来,居湉湉知道了沈照和周黎是一对,她表示

绝配!

忆及往事,周黎也是哭笑不得。

尤其,沈照还打趣她:“黎黎还挺有人道主义精神。”

周黎捂脸:“当时刚演出完,四周都是同学,还有老师和教官,那么多人看着。

我要是直接拒绝,说我喜欢别人或者就只是不喜欢他,那他得多难堪啊?

倒不如就让别人以为是我奇葩好了,反正我也不想谈恋爱,也不想再遇见一次这种尴尬的告白。”

沈照拉下她的手,微微弯身,对视着她的眼睛,含笑问:“黎黎为什么不想谈恋爱?”

周黎瞪他。

这个人,明明知道还要问

就是想让她亲口说出,她心里一直有他。

她偏不如他愿,闭着嘴巴没吭声,他就不依不饶地盯着她,脸上的笑看起来好整以暇,格外有耐心。

周黎脸渐渐胀红,蓦地想起来什么,当下反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事?”

说完她又反应过来,嘟囔道:“窦楠告诉你的吧?”

沈照轻笑了一声:“我不用别人告诉我,我当时就在你身边。”

周黎猛地睁大了眸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怎么会?

我都没有看到你!”

“你忙着看星星,自然看不到我。”

“”

连她看星星都知道,周黎是真的相信他在了,想想又觉得很不可思议:“你不是只有在我生日的时候才会来吗?”

男人垂眸瞧着她,似笑非笑:“那你可是高估我了。”

周黎眨了下眼睛:“哈?”

“我心没你想的那么大。”

“”

“这些年,每当我地位不稳的时候,我都会连夜赶来。”

“”

“赶来掐了你的烂桃花。”

“”

周黎哭笑不得:“哪有烂桃花。”

沈照含笑盯着她,从善如流地点头:“是,都被你自己掐了。”

周黎:“”

周黎沉默了片刻,抬眸瞅着他,轻声道:“那你眼睁睁看着别的男生向我表白,你心里得多难受啊。”

沈照没有否认,注视着她,眼里还有着久远的无力的痛感。

忽地,他将周黎揽进自己怀里,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嗓音含着沙哑的自嘲:“是挺难受的,眼睁睁看着全世界的男人都有资格站在你面前说喜欢你,只有我没有。

我成了被命运抛在最底下的那一个,不知道哪一个下一秒,你就会对别的男人点头,然后,我此生再无希望。”

全世界的男人都有资格站在你面前说喜欢你,只有我没有。

我成了被命运抛在最底下的那一个,不知道哪一个下一秒,你就会对别的男人点头,然后,我此生再无希望。

明明是平静无波、语调舒缓,一字字落下,却仿佛有针扎在心口。

周黎只觉心尖儿蔓延出绵长的疼痛,无能为力,没有尽头,甚至发不出声。

她只能用力抱紧男人的腰,无声依偎在他怀里。

片刻的沉凝后,耳边又传来他一声忍俊不禁:“不过一听你开口,我就知道,我安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