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二人来大堂的时候,就听见一阵叫好声。只见屋里围了一圈年青的公子姑娘,大家正在一起斗诗呢。本来到苏府做客的都是苏岩的亲传弟子,大家都有同门之谊,天地君亲师,老师的地位仅次于父母,而身为老师的弟子也都如兄妹一般,因此也就没什么男女大妨一说了。 黛玉朝人群中看去,原来博得阵阵喝彩声的正是今科状元郎韩若。韩若,字仲如,姑苏人士。他是苏母的嫡亲侄儿,今年恰是弱冠之年,而正好又是金榜题名,人生好不得意。况他长得又好,还尚未婚配,京城里不知道多少有适婚女儿的人家巴巴的望着他呢。只可惜韩若有一点不好,他的经历和林姑父很像,祖上也曾经是书香门第,世家大族,可是等到他这一代的时候人口逐渐凋零,渐渐没落了。而且他父亲早亡,只有老母尚在。家里的男丁只剩的他一个。本来他是有一个大哥的,不幸早些时候得病去了。因此,京城里这些稍微有地位的人家虽然肖想韩若的文采风流,但是却因为他的家庭而止步不前。这也是为什么苏母想着和贾家联姻的缘故。因为当年贾敏嫁给林如海的时候也跟现在差不多的情形,况且贾府向来是不在意这个的。 黛玉在一旁看了看韩若写的文章,心下也大为叹服。刚想仔细再看两眼,转头又瞧见了宝玉正在人群中凑热闹。黛玉往那边看的时候,恰好宝玉也心有所感冲她望来。两人一对上眼,黛玉冲他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他过来。宝玉会意,抽身出来。两人凑到一边坐着,小声聊着天。只听黛玉问道:“我看大家都在斗诗呢,怎么不见你的作品出来呢?”宝玉冲她一挤眼,嘿嘿一笑:“在妹妹面前,我怎敢班门弄斧?” 黛玉笑骂道:“胡说什么呢。往常在家里的时候没见你说什么班门弄斧的鬼话来,现在到了外面,让你作诗却又弄出这些鬼话。” 宝玉笑道:“反正我是不作的,省的丢人。”林黛玉本来也只是打趣他,根本不在意他去不去作诗。见他如此说,也不再提起。只是又有了许多话,又腻在一起叽叽咕咕了。突然,宝玉问道:“对了,你不是也作了文章了么?今天可带来了?要不要给老师看看,让他一起指点指点。” 黛玉点点头,“带了,等着吃罢饭后,再一起给老师看看。” 宝玉腆这脸伸手要道:“那先让我看看,行不行?” 黛玉白了他一眼,“这里这么多人瞧着呢,等到没人的时候再说。” 宝玉了然,知道她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便只好作罢。 众人玩笑了一会,正好饭菜都已上齐。虽说是男女分开落座,但大厅中间只隔着一架围屏,算是稍作意思。男眷约有十多人,女眷要少些,打眼一望去,贾家的姑娘就占了一多半。席间大家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竟是除了吃饭喝汤的声音之外,一丝其余声音也无。这也是苏岩为人所致。众人吃罢饭,便三三两两的各自到院落中游玩去了,唯独宝玉拉了黛玉留了下来。 苏岩看着堂下的两人,捋了捋胡须,正色道:“前几日说过要你作文章,现在作的怎么样了?” 宝玉从怀里掏出文章来,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不负老师所望,弟子恰好已经做好了,还请老师斧正。” 苏岩点了点头,接过文章来,从头到尾细细的读着,宝玉还另外誊写了一份,就把那份递予黛玉看了。不到一炷□□夫,两人俱已观看完毕。还未等苏岩点评,黛玉把她写的那份文章也双手奉上,苏岩也想细细比较二人所学,因此暂时压住宝玉的不问,只是将黛玉的文章看来。 过了半晌,苏岩叹道:“到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凭着这份文章的水平,与今科状元的文采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宝玉闻言亦是叹道:“呀,可惜林妹妹生在了这个时代,这要是换上了男儿装去考科举,保不齐就要连中三元,青史留名了。哈哈,我能够认识这般的人物,可真是与有荣焉。”说罢,宝玉冲林黛玉深深行了一礼,口里还打趣道:“小生贾玑,以后还要请林兄多多关照才是。” 苏岩看宝玉没个正行,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笑骂道:“真是没见过你这般厚的面皮。你看看人家读书读成了什么样子,再看看你读成了什么样子。还好意思跟人家在一块站着呢。” 宝玉撇了撇嘴,犟道:“老师这评判的可是不公。我在家里读书也是十分用功了,只是碍于天资所限。林妹妹好比天生其人,生来知之,我呢好比是中人之姿,只能是学而知之了。老师拿我这学而知之的人比生而知之的人,可不是不公平么?” 苏岩被宝玉噎了一下,“怎么着,读书不如人,你还有理了不成?” 宝玉忙摇了摇手,冲苏岩谄笑道:“哪敢呢?哪敢呢?”宝玉低声下气的讨了饶,终于让苏岩放过这事不提。过了半晌,宝玉见苏岩还没有提到自己的文章,终于是忍不住了,上前腆这脸问道:“那老师,你看看我的文章呢?可还能入眼?” 苏岩哼了一声,“不过如此罢了。跟林家姑娘的比是比不上了,但是榜山有名总是差不了的。” 宝玉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呵呵一笑:“那就好,那就好。起码没白费我这几日的功夫。” “出息!”苏岩看了宝玉这般知足样子,心里暗骂了一声。他算是明白了,一开始见面什么的全都是假的,他怎么就瞎了眼觉得当时的宝玉是什么劳什子的芝兰玉树呢,现在瞧起来,连林家姑娘的半点都比不上。当初真是看走眼了啊。 黛玉倒是没什么特别明显的表现,刚才苏岩那么夸她的文章也是在一旁淡淡的站着,只是在听见宝玉的文章也能中了的时候面上才露出一丝笑意。苏岩在心里暗叹一声,这两人,倒还真是天生一对。 文章也点评完了。宝玉又腆这脸要了林黛玉的文章细细的读了起来。当看到其中一句,“圣人用无而天下治。”顿时觉得林妹妹的文章妙则妙矣,但若真是参加科举,恐怕不能入做官执政人的眼睛。但是若撇开这点不提,单就文章的文采水平而言,那真的是行云流水,如有神助,宝玉自认为他是拍马都及不上的。 宝玉读完之后把文章一卷,袖了起来。冲林黛玉笑道:“好妹妹,这份算我收藏了行不行,至于我的那一份也送与你收了,我们俩就算是打平了,你说好不好?” 林黛玉就这么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宝玉被她看的实在也不好意思,连忙把头扭向一边,至于文章已经自己袖了起来,哪有再拿出去的道理。幸好林黛玉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也算是默认了宝玉的行为了。 今日已经打扰了苏府许久,眼瞧着时辰已经不早了。宝玉他们跟苏岩等人告辞之后,便套了马车,打道回府去了。 且说白天宝玉跟叶羽发生矛盾,正好被皇上、二皇子和威宁候看在眼里。宝玉他们自是没事,可是叶羽就不一样了。就算是皇帝的亲外甥,这次皇上也不打算再护着他了。一是今日这事算是当众出丑,再怎么遮掩也遮盖不了;二来皇上有心想把皇位传给二皇子,不想将来的皇帝有这样一个德行有亏的表弟在外。因此当天回宫就下了命令,夺叶羽威宁候世子之位。此道命令一下,不说是威宁候府上下大为震惊,就算是宝玉后来听说此事,也是震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