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阮云舒的消息这么迟才传过来,不过是因为她一路躲躲藏藏不肯露面,又分了好几批人马迷惑他们的视线这次他们是奉皇命而去,路上自然没怎么停,只在路过驿站的时候稍坐休息,请人换马和准备吃的。
从六月上旬出发,到凉州的时候已是下旬。
路上的风景也是变了又变,离凉州越近,景致也就变得越来越差,原本他们从长安过来,路上还能看到不少花草树木,可到凉州,目之所及只有漫无边际的黄沙以及延绵而成的一个个沙丘,戈壁荒漠,没有一丝生机。
天气也变得越来越奇怪,早晚冷的需要穿上袄子才能前行,中午又热的恨不得泡进冰水里。
此时正值一日之中最热的时候,阮妤脸上蒙着路过集市时买的纱巾,只露出一双清透明亮的眼睛,掀起车帘往外看去,凉州就在不远处。烈日炎炎,风沙也很大,她刚掀起车帘就觉得一股热浪朝她迎面扑来,可她却不肯放下车帘,依旧执拗地看着不远处的城门。
即使还有一段距离,但她仿佛已经能看到站在那儿的士兵。
她跟霍青行虽受皇命而来,但绝对不会被善待,只怕进了城,他们一行人就会被关押起来“怕吗?”耳边传来霍青行的声音。
阮妤回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怕。”
她没有隐瞒自己心中的怯意,从前不怕是因为她死过一次,并不觉得死亡有多可怕,可醒来的时间越长,她就越不想死,她有家人有好友,还有霍青行,她还有许多没做完的事,怎么舍得死?
可因为他在身边,这一份害怕也就没那么强烈了。
她放下车帘握住霍青行的手,纱巾下的脸上浮现一个明媚的笑容,“但我知道我们不会有事的。”
无论是霍青行这一路的布置,还是紧随其后的徐之恒等人,都足以让她安心,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静待时机。
霍青行抬手把她揽到自己怀里,带着温热的嘴唇贴在她的额头,他在她的耳旁说,“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阮妤心中的那些担忧就那么一散而尽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也抬手抱住了他,依偎在他怀里。
很快。
马车就停了下来。
如他们来时设想的那般,刚进城门,他们就被一群士兵扣押了下来,城门口除了那些穿着盔甲的将士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有人拿走霍青行带来的圣旨,有人拿着画像比对他们的相貌,而后领头的一个八字胡将领一挥手,沉声,“带走!”
萧常和萧英见那些将士过来,胳膊绷紧想反抗,但看了阮妤和霍青行一眼,还是沉默地解下佩剑任由那些将士绑着他们离开。
阮妤和霍青行倒是没有被绑。
晋王到底还顾忌着霍青行的身份,不敢太过分,却也被人蒙了眼睛。
眼前看不见的时候,阮妤的心就变得慌张起来,直到手被霍青行握住,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竹香,她如擂鼓一般的心才安定下来。被人推进马车,她似想到什么回头一看,可眼睛被挡着,她什么都看不到。
霍青行却仿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压着嗓音安慰,“之前在集市的时候,我已让萧常给阮夫人传话,她没跟来。”
“我”
阮妤想辩解,但红唇一张一合,终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被绑着眼睛困在马车里,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只能凭着呼吸估量走了多久,约莫两刻钟后,他们被人从马车上拖曳下来,阮妤趔趄一下,差点摔倒,被霍青行及时抬手扶住才站稳。
“没事吧。”
“没事。”阮妤摇了摇头,不愿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
那拖曳他们的将士看不得他们这样,刚要开骂,就见一张脸朝他这边看了过来,那人穿着一身普通的青色官服,沦落到这样的地步,身形也依旧挺拔,像万里荒漠中的一根青竹,眼睛上虽然被蒙着黑布,遮挡住一半的面貌,却也依旧能看出他生得十分俊美。
只是此时这位俊美如天神一般的人抿着唇色极淡的薄唇,仿佛能看到他一般看向他。
那无形的目光像锐利的刀锋,明明是在最炎热的正午时分,将士却觉得脊背发寒,一阵凉意从脚底心直窜到脑门,让他竟不自觉往后退去。
等反应过来,他的脸立刻变成猪肝色,像是不忿自己居然被这个阶下囚吓到,可刚才的畏惧还在心里徘徊,几番迟疑之下,只能外强中干般怒道:“进去!”
却是实在不敢再伸手推了。
“走吧。”霍青行没理会将士,面向阮妤的方向,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进去。
将士跟在他们身后,等着看他们笑话,可这一男一女一路走去,竟是一点事都没出,要不是他瞧见了男人试探的脚步,还真以为那布没用。
他只能继续不忿跟在后面,嘴里没忍住,压着嗓音说了句,“真邪门。”
走了一会,便有人把他们分开了。
“去吧,别怕。”霍青行握了握她的手,低声安慰。
阮妤轻轻嗯了一声,被人领着继续往前走,霍青行留在原地,跟着霍青行的将士本以为他会不满会反抗,没想到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那个女人离开的方向,等听不到脚步声了,男人就低眉抚了抚自己的衣袖,即使沦落至此,他也依旧仿佛于自家后院之中闲庭信步一般,语气淡淡地发话,“劳请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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