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寒看着谢涔抓住他的那只手,嶙峋的手指用了极大的力气,让人无法挣脱,殷寒抬头,沉声:“把一魂借给她,问话。”
谢涔变了神色,一双眼睛黑得像是陈墨:“你说什么?”
殷寒沉默,把谢涔的手从他身上拿下来,说到底他与这位谢小仙师只是几面之交,不至于此。况且……这是“三魂”,是他前世找了一辈子都没有线索的谜团。
殷寒重复:“我要把自己的胎光借给她,让她魂魄重新聚合,然后问话。”
谢涔嘴角扯出一丝嘲讽,质问:“殷仙师,你就不怕借给她后,人家不还了?”
殷寒眯起眼睛,答:“ 会还的,她抢不过我,那是我的胎光,”他语气坚决,一顿,“再者,就算不还又如何,她就活了。”
他的胎光虽不与这姑娘的匹配,但修仙问道之人魂魄不同于普通人,坚韧有力,且他修的剑道出自本心,无害人损人的意思,因而魂魄温和,容易被接纳,可以让她活,还活得长久健康。
谢涔目光冷冷:“她活了,你就死了。”
“那与你何干?”殷寒冷声,他要做的决定容不得旁人置喙,他微笑,“还是说你以前就认识我?”
自他来掖水后经历的许多事情都不太正常,邪神、红枣道人为何偏偏都选中了他?他虽然记忆有损,但不至于蠢,这一切像是有预谋一样。那么,眼前这个一直黏着他不放他走的少年呢。
谢涔一顿,手松了开来,“我……”欲言又止。
殷寒轻笑:“谢小仙师,这样吧,胎光为主魂,甚为重要,你关心我虽不知是哪儿来的好心,但既然真情实意关心,那待会胎光离体请照顾一下我可好?”
他一双狐狸眼盯着眼前的少年,笑起来亲和慵懒,像是一株盛开得灼目的白梨花。此时求着人,眼尾着一点红晕,更叫人心软。
都说胎光主生命,失去后人了无生趣。正常魂魄离体三日必亡,而胎光离体一个时辰便会死,最为重要。
谢涔久久注视眼前的青年,迅速低下头,没有回答。
殷寒便当作是同意了,咬破了手指在身上画下魂魄离体的符文,而后在自己的身上重重地一拍。
五感抽离,魔怔了一般,只剩下肉.体最基本的感知,也就是说只剩下疼。
一瞬间,纯白透明的一魂离体,像是一抹馥郁的茉莉,蜷缩成一团,靠在殷寒的身侧。
胎光离体后殷寒的身体更为虚弱,他无力支撑自己,只得倒在谢涔的怀里,一睁眼就可以看到那双黑如深渊的眼睛,深渊里只他一个人。
殷寒偏过头,抚摸自己的胎光,轻声说话,像是哄孩子,“去,到她的身体里。”
那一魂犹豫了很久,才慢吞吞地滚到白九姑娘身旁,与她的二魂七魄混合在一起。
魂魄凝聚,慢慢地显现出人形,又懵懂地走回到肉.体之中。
“仙师……”白九睁开了双眼,与邪祟附身时不同,此时的她怯生生地,连忙起身行了礼。
殷寒应了一声,觉得脑袋嗡响,前世零碎的画面骤现,混乱地让他难以直起身体,全身的骨头都在疼,像是被人抽掉了一般。
他脱离了谢涔的怀抱,撑着素剑坐直身体,失去了一魂难以产生悲喜,只按照刚刚想好的问题去说:“我问,你答。”
“奴……遵命。”
白九的身体里有殷寒的主魂,自然是听他的话,不会说谎。
殷寒问:“姓名为何?”
“奴身为贱籍,主家赐姓吕,家中从九,便是吕九。”
吕九?
殷寒疼得像是被万箭穿心,血液的流动被冻住了,无力去思考,只继续问:“可认识附身于你的邪祟?”
“奴认识,是我许下心愿降世的猫鬼娘娘。”
殷寒又问:“心愿为何?”
“愿情郎吕钦不去徐府门口呆着,这样便不会断了腿。”
情郎……吕钦……那是谁?
殷寒闭上了眼睛,疼,疼得殷寒绝望,肉.体不受控制地开始抽搐。
可他的潜意识默默催促着:问下去,要全部问完。
再想开口,却被人从身后虚虚地抱住,殷寒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灵力输送进他的身体,像是炙阳温暖的光辉,将他笼罩。
“别问了。”语气温柔。
房间内,谢涔一双眼睛变成赤红,神色晦暗,看蝼蚁般久久凝视弯着腰的吕九。
又凑到殷寒耳边,安抚一般说:“师兄,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