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徐府时已临近傍晚。
不过三日,徐府宅邸已有荒凉之感,落叶肃杀,门前枯树上挂着三两昏鸦,而破损的屋脊上假寐着几只黑猫,萧瑟疏落中夹杂一丝不详。
殷寒上前敲了门,门响一声猫便叫一声,尖锐,也刺耳。
殷寒后退两步,抬头看那几只黑猫,此刻正睁着碧绿的眼睛,慵懒地瞧着他。
“官府说这猫有问题,敲门一次便叫一声,若是强行破门还会下来咬人,而且这大门根本打不开。”张扬灵手握扇骨,抱着手臂,思考许久问:“师弟,你说红烧猫肉是否好吃?”
殷寒失笑:“想来味道不佳。”
“我觉得也是,”张扬灵长叹气,“所以这猫是打晕还是直接杀了?”
殷寒抽剑,素剑无华却无比听话,顺着他的指令刷得飞出:“打晕吧。”
剑柄掠过,几只猫被打进了墙内。
张扬灵打开折扇抛出,一层赤色的结界倏然出现又破开。
只听“吱呀”一声,大门开了。
阴凉的气息混杂腐臭涌来,庭前横七竖八躺着尸体,死前似是受尽折磨,双手掐紧咽喉,表情狰狞。
张扬灵蹲下身,捂住鼻子用扇代手检查死者,尸体已经发青发黑,但幸好没有尸变的迹象,检查完总结:“是被自己掐死的,但瞳孔放大,身上又有非人的抓痕,很有可能是邪祟入体后异变后自行了断的。”
张扬灵叹气:“堂前一共六具尸体,五男一女,其中妇人……腹中应该有一个孩子。”
殷寒“嗯”了一声,轻声:“那想来不是三十二口,是三十三口了。”
张扬灵点头:“再往里看看吧。”
“好。”
穿堂而过,里面更是阴冷邪气,人死前的挣扎有百态,但大多可以总结为一个词,叫做“恐惧”。
诡谲的阴风不知从何来,吹得人头皮发麻。
张扬灵脱下自己的外袍,替殷寒披上,“师弟你身子骨弱里面又寒凉,先穿我的,别再病了。”
殷寒一顿,自打重生后他的身体便亏空,时时生病,便接受了好意:“ 好,那多谢师兄了。”
张扬灵帮殷寒系好绳结,缓慢收回手指。他用符箓点了明火,昏茫的灯光下,眼前人清白如玉,偏偏清炯的眼睛尖而下垂,带了狐狸的妩媚与慵态,让人心颤。
殷寒沉思:“这里有两个方向,你走左我走右,看完大致情况后前厅集合。”
张扬灵轻咳一声,收回了目光:“好。”
殷寒点头,这凶宅邪性,可能还暗含杀机,告诫:“师兄千万小心。”
“你也是。”
暂别后殷寒一路向前,尽头是一处小院,紫檀木的门匾上眷写几笔大字“徐氏祠堂”。
香烛的气息浅淡如烟,屋内还有光亮,门是掩着的,上面有猛兽抓痕般的印记,想来邪祟造访过但并没有进去,如此异常,需更为小心。
殷寒握紧剑鞘,以剑柄推开了门。
风带动香烛火舌抖动,三面牌位庄重,而方垫前跪着一位老太太,双手合十,已经没了气息,与其他地方的人不同,她死得安详,嘴唇明显发黑,看起来似是心疾突发。
殷寒环顾四周,地上散落数张拜神金纸,上面的用朱砂写着“无上邪神保佑我徐氏繁荣永昌”。
笔锋尖锐,叫人不适。殷寒将金纸凑近了闻,浅淡的人血味道渗入了鼻息。翻过金纸一个小巧的符篆在映入眼帘,是最为常见的召神符,画得准确,还没有生效。
“桀桀桀桀——”
突兀的笑声瘆人,阵阵的阴风失控一般破开了祠堂门,一屋的香烛被涌入的阴气吹灭,整个屋舍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殷寒的手按在剑柄上。
滑腻的感觉倏然降临,像是湿润的水草,一双白皙滑腻的手臂胖鱿鱼般缠上了他的身体,是一具女人的身体,柔软冰凉,凭空出现在他身后,靠在他的耳侧,吹了一口气:“公子……”声音娇柔缠绵,似有不尽之意。
殷寒抽剑转身,带动脂粉与毛发臭味混在的空气搅动,凌空一劈,但本该在身后的邪祟已经消失。
屋内太黑了,难以辨明。
呼啸的风吹在门板上,发出与人敲门类似的声响。
三响过后,熟悉的滑腻感如同攀附的蠕虫,一路向上,滞缓诡异,让人作呕。
在身后。
未等殷寒转身,邪祟尖锐的指甲便扎进了殷寒的手臂,深陷迷沼般的疼痛笼罩身体,温热的鲜血一滴滴地落在了地上。
殷寒没有去管,咬唇捏诀,手中的素剑听到召唤,飞速射去,快得如同离弦的箭,将那邪祟钉在地上。
那邪祟挣扎着,用身体捶打地面,发出钝响与难听的呜咽声,化作一缕青烟。
“是分.身。”殷寒喃喃,苍白的脸上挂满汗珠,他抱着被扎穿的手臂坐下,长舒一口气。
他怕疼,不过危难时再去顾虑这些便显得愚蠢,殷寒撕下衣裾,包扎受伤的手臂,止血,好去与张扬灵汇合。
他无力地瘫在地上,重生后病弱的身体让他精神倦怠。眼前,阴风吹得拜神金纸飞扬,好几张胡乱飞得粘上滴落的血水。
金红的符篆缓慢地生效。
黑暗中,一枚小巧的召神符泛了红光。
殷寒艰难地站起身,可下一秒却觉得浑身无力,跌坐在地上陷入了昏睡。
……
“师兄。”
“师兄。”
熟悉的声音仿佛就在耳侧,殷寒睁开眼,却又迷茫。周围大雾浓稠,不见五指,没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