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私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
吴斯坚信这一点。
等价交换才是应该被遵守的至理。
一切不遵循等价交换的事情,都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比如这个。
他拈起一封粉色的信,嘴角噙着一丝不屑的冷笑。
区区一封情书,就想把自己变成移动提款机、24小时待命的侍者、不知疲倦的打桩机、免费专车司机
这一点都不等价,吴斯又岂会中她的计?
打开房间角落一米见方的大纸箱,他将这封信放了进去,里面类似的信已经存了大半个纸箱。
起身时,他又看到了桌上相框里的照片,照片上中年男人抱着一个小男孩,身旁一个美丽女子,三人都笑得那么阳光。
刚刚的小得意马上消失得一干二净。
吴斯重重呼了口气,却呼不净胸中的愤懑。
“老头子这些年,你有哪怕一秒钟后悔过吗?”
老爸这辈子没少被外人称赞,大事小事,见困难就上,见利益就让。
“五年前,紧急选派出海的特事医疗组,大家都觉得不对劲,可能会有危险,怎么就你那么无私?你就没有老婆孩子了?”
那时老爸主动报名,作为特事医疗组的一员出海了。
开始还知道定期往家里打电话,后来电话越来越少,3年前最后一通电话之后就彻底失联了。
之后母亲就像变了个人,郁郁寡欢。
吴斯怎么问,她也不说发生了什么。
只有几次梦话说漏了嘴,让他听到了“使徒”、“源种”、“能量外泄”这几个莫名其妙的词。
那之后一年,母亲也病逝了
官方派出的考察组、救援队,一次次无功而返,吴斯已经失望到麻木了。
至于母亲的神秘梦话,他查遍了国际网络、各大图书馆,也始终找不到任何线索
但他还不想放弃。
他相信老爸一定还活着,他要当面向那个男人问清楚!
摇摇头,收回飘远的思绪。
吴斯洗漱过后对着镜子梳理一下被压乱的头发,看看镜中的自己干练的短发,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容。
尤其窄框眼镜后炯炯有神的双目,与照片中的父亲有八分相似。
披上外套走出家门,入目是昏暗的楼道、斑驳的墙壁,他家就一直住在这个房龄高达40年的老单元房里。
父亲的其他同事,哪个会住这种房子?
对门王大娘突然从屋里探出头来,和善笑着:“小斯啊,上班去啦?昨天谢谢你把贝贝找回来啊,这倒霉孩子一眨眼就跑没影了。”
“您别客气,都是邻居,应该的。”
自己绝不会再像父亲一样犯傻,做什么无私的事情。
二楼李大爷听见动静也打开了门:“小斯上班去啦?那两千块钱,我儿子发薪我一定立刻还你啊。”
“不急,您别催他,我钱够用。”
自己绝不会再犯傻!
“谢谢你啊小斯,要不是你,我这厕所漏水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小斯谢啦”
这不是无私,这只是不可抗力。
吴斯固执地这么认为。
十一假期,穿过两条略显冷清的街道,步行十分钟就到了沧海医科大学总医院。
规范化培训结束,自己又回到了这里。
当年因为崇拜父亲学了医。
但后来,更多的是希望跻身医疗系统,有一天能找到父亲失踪的蛛丝马迹。
穿过依旧熙熙攘攘的院区,闻着熟悉的消毒水味,吴斯轻车熟路地来到住院部四楼。
走出电梯间,迎面便是一扇淡绿色的厚重金属门,上方写着“重症医学科iu”,一个对普通人来说有些神秘的地方。
无视这扇醒目的大门,吴斯向旁边的小过道走去。
他虽然视力一般,但也没瞎成这样,是iu医务人员另有专用通道。
转过两道弯,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前。
验指纹,输入密码。
咔嗒
一声轻响,门应声而开。
进门后换鞋,在污染区换好刷手服,熟练地消毒刷手,带好口罩帽子,最后再换室内鞋
程序略显繁琐,却是保护重患的第一道防线。
穿齐装备,一股熟悉的安定感包围了吴斯,脑中杂念渐渐消失。
不同于医院其他地方,进入iu第一感觉就是静,静到每个仪器发出报警都能第一时间听到。
穿过医生休息区,来到会议室,轻敲两下,拧开大门。
“赵主任,各位老师,大家早。”吴斯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小吴回来啦,坐吧,先跟着交班,熟悉下病人。”浓眉国字脸的赵主任像往常一样直奔主题。
只是这位曾打破晋升正高职称最年轻记录的牛人,今天脸上却有一丝愁容。
吴斯视线扫向其他人,面色也都不太好看。
这是怎么了?这么沉重。
在空位上坐下,看看对面的主治医师老陈,吴斯也开始沉重了。
自从当年进了医院,这个身材发福的中年地中海可是没少刁难自己。
偏偏他对其他新人都挺好的,还总乐呵呵的帮人答疑解惑。
对别人,脸笑得天官赐福。
对自己,脸黑得锅底抹炭。
和这样一个人共事,如何能不沉重?
“好了,既然人到齐了,开始交班吧。”赵主任发话,交班正式开始。
科住院医生汇报了其他病人之后,提到目前科里有个疑难患者。
无名氏,男,23岁。
周身多发伤伴意识障碍1天。
昨天因周身多处疑似动物抓伤、咬伤,意识模糊,被路人送至急诊。
急诊查看患者伤口,初步诊断为动物咬伤,狗咬伤可能性大,予清创缝合后,注射破伤风抗毒素、狂犬病疫苗。
晚上因病情过重转入iu。
今晨测体温39,白细胞20x109l,反应蛋白200gl。
降钙素原14gl。
科住院随后又介绍了其他化验和检查结果,还有昨天的治疗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