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观星楼不小内部空间很大,中间是中庭镂空涉及,站在下面抬头就可以看见最上方的木质穹顶。
周围的木墙上还镶嵌着一根又一根的宽木板上面堆放着一些竹简有一些还用绢布覆盖,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郑文慢慢地走到最中间抬头看向最上方。
郑林和阿榛早已经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慑住,两个人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不过少年总算还记得牵制住犬良别让它乱跑。
“小山哥哥。”小姑娘突然出了声。
郑文转过身,就看见身后的楼道口处出现了一位青年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样子那位青年穿着一身素衣,相貌俊美,眉眼天生带笑,长着一双桃花眼,带着与生俱来的和气一样。
青年看着站在中庭的郑文片刻后,才向这边走来,那双桃花眼看着人时好似带着笑意。
郑文看着对方。
“这便是山君要等的客人,阿弥?”他看向一侧的小姑娘问了一句话。
小姑娘看了郑文一眼,点了点头。
那位青年打量着郑文,目光落在她的面上过了好一会儿视线最终在她鼻梁处停留了许久,似乎发现了什么,瞳孔微微紧缩了一下那位青年突然收起了面上的松散,看向小姑娘,对上小姑娘的视线后,他片刻后对着郑文垂眸说道
“山君已在楼上等候,我带你上去。”
那边的郑林听到这句话,也想要跟上去,不过刚一动步就被小姑娘拦住了,“楼上除了山君,谁也不能上去,尤其是外人。”
郑林不由小声地吐槽了一句,怎么到哪里都不让外人进去。
之前的郑家村如此,现在的清陵山丘也如此,莫非都是因为姓郑的缘故,他念叨此处,不由心里猜测,难道郑家村和清陵山丘的郑家人有一些联系不成,毕竟先生和郑家村的郑家关系匪浅,而且现在又来了这里,先生此举,肯定不是无来由的。
阿榛却是一直沉默地看着郑文离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木质楼梯上。之前在她离开前,公子已经私底下和她说过一些事,包括郑文的部份,还有阿苓,阿苓是他们郑家的先辈,也是当初跟随在郑文身旁的那个人,每一代阿榛之所以存在也是因为山中沉睡的郑文。
她知道一些关于清陵山丘的事,这些事恐怕郑家村中的族长也不知晓。
等郑文和那位青年离开以后,小姑娘才走向郑林和阿榛说,“我要去山下看护田地,你们跟我一起去吧。”
郑林不干了“我要在这里等先生下来。”
小姑娘看向阿榛。
阿榛也说“我也要在此处等先生下来。”
好吧。小姑娘这下也没办法了,观星楼中摆放的东西都很重要,她也不放心把这两个人单独地放置在此处,如果真出了事就麻烦了,于是,她也陪着两人在这里等候。
三人坐在木质楼梯上。
郑林看着那些凸起的木板上被绢布包裹的坛型物体,不由问道,“那些木板上都放着什么?”
小姑娘看向郑林所说的那些木板,从下到上,足足有百来个不止,她说,“家人。”
郑林和阿榛没有听清,同时看向小姑娘。
女孩儿笑了一笑,很温柔的笑容,她语气轻描淡写,可却让人感受到一种亲昵,“那里放着的都是山中历代先辈的骨灰。”
“除了山君,我们山中其他的人死后都会化作尘土一抔,被装入一个小坛子中,放在这观星楼中。”
这是山中离星星最近的地方,他们山中很多人都喜欢观星,喜欢站在高处看山看云,观星楼也是阿弥最喜欢的地方,在这里,她闭上眼时,能感觉到流动的风,似乎带着山中的生命气息,很安静,她喜欢这份安静,也许,她死后也会被放置在这里,得以感受到春风、夏雨、秋霜、冬雪。
郑林却有些震惊“你们把先辈的尸体都烧成了灰烬?”
阿榛也有些震惊。
两个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面上带笑的阿弥,下意识地向旁边移动了几步,离小姑娘远了一些。
在他们看来,把先人的尸体火化不亚于掘人祖坟,让人死后不得安生,无法进入轮回之道。这该是多凶残的人,才会把先辈烧成灰烬装在这么一个小坛子中。
阿弥脚上带着天真的笑“世人常说,死后人有往生之道,可是既然你都死了,那具身体也没了用处,何必占一块土地,还不如多种一些稻子来的实在。”
郑林哑然,阿榛也不说话了。不过她在山中接受的教育与郑林不一样,她更多的是和齐家人在一起,接受地是屈奭希望她接受的教育,而且,比起郑林,她见过更多地常人见不到的事情,于是,她想了一番倒也觉得颇有道理。
他们三人在下面坐着,闲聊几句,阿弥对外面的世道也有一些好奇,郑林和阿榛对山中事也好奇,两方交谈着,不过阿弥说着,突然看向阿榛,手托腮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阿榛,你很像一个人。”
阿榛看向说出这句话的阿弥,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郑林就已经问道,“像谁?莫不是你在之前还见过阿榛不成?”
阿弥笑了笑“不是我见过的人,确切地来说,是我在一卷画像上看见过一个和阿榛长得很像的人。”
而且,除了阿榛,她今天见到的那位眼上覆着白纱的人也出现在了画卷上,不同于阿榛与画中少女的相像,那位被这两位少年少女唤作先生的人几乎与画中女子毫无差别,在鼻梁上都有一颗很淡的浅痣。
每次山中弟子有人做错了事,都会被山君罚到文堂去禁闭一段时间,那里是一个山洞,里面放着历代的山君尸身,在最里面的石台上挂着一幅绢画,经过一代又一代的誊画,绢画依旧操持着鲜艳的颜色,画中的女子还鲜活着,笑容浅淡,一如百年前。
山君告诉过他们,画中的那位女子便是第一代山君的先生,也是最初的三十四名先辈的先生。
郑文跟着青年一步步走上台阶,这座观星楼很高,楼梯是呈螺旋围绕着整座观星楼搭建而起,右侧有开着的小窗口,有风吹进来,而且还不小,袖口被吹得呼呼作响,在这里只要稍微侧身就能看见不远处翻滚的缭绕云雾。
“很美不是吗?”
郑文侧头,就看见台阶一侧的青年面上带着笑容看着窗外的云浪。
她点头“很美。”是看几百年几千年也依旧会觉得震撼的自然钟灵毓秀之作。
青年笑了一下,继续沿着螺旋台阶向上走,一边说“我叫郑山。”
郑文看向对方。
青年笑“别误会,我是下一任的山君。”
郑文垂眸,心中有了猜想,恐怕是这任山君年纪一大,该是驾鹤西去之仙岁了。
郑山继续道“我觉得我之前见过你。”
郑文面色不变,这世上能说见过她的人不多,目前也只屈奭一人而已。
郑山看见郑文神情并无异样,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失望,他也不气馁接着说,“山中的石室中挂了一副画像,画中有三位女子,还有三十几位先辈,其中站在院中的那位女子面容清晰,与你长得很像不,应该说是一模一样。”
除了此时女人眼上覆着的那层白纱,几乎是一模一样了,他觉得当初的那位先辈在描绘画中的女人时,应该花费了极大的精气,才能刻画地如此精细,就连鼻梁上的那一颗人眼都会模糊的浅痣也一丝不苟地画了上去。
郑文笑了笑,眉眼平和“也许,你看错了。”
郑山眨了眨那双桃花眼,“也许吧。”
他接着道“世人皆传清陵山丘山君善奇门遁甲之术,会排兵布阵,鬼神莫测,但其实,每一任山君最擅长地是识人相面。”
郑文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是吗?”
郑山笑“虽然世人都这样说,可不知为何,我觉得你知道这件事。”
郑文看向青年,突然觉得长着一双桃花眼的人真的很占便宜,就比如,她对上屈奭时,只要对上那双眼睛,心就很容易地静了下来,往往容易心狠一点,可对上青年的这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说一些话就显得格外困难。
她说“你的话有点多。”
郑山讶异一瞬,快速反应过来,也不觉得尴尬,摸了摸自己的鼻头,若有所思说,“可能是在山中待久了吧,那些老怪物整天待在屋子里研究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能说上话的人不多。”
在十五年前,山君便令人封了山门,山中弟子皆不准出山,阿弥就是那次封山时被山君带回来的,也是这山中最小的一个孩子了。
他说完这句不再多说,因为此时已经到了观星楼的最高层。
郑文才一上去,就看见了窗边坐着一位老人,白发鹤须,拿着一卷书简在看。
郑文走了过去。
郑山行礼,收起了所有的漫不经心,十分恭敬道,“先生,你等的客人到了。”
郑文站在老者面前,目光落在对方的面上,许久都未说话,她不知对方如何知道她将至,不过她这番醒来,总算明白了一点道理,世上的高人数不胜数,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奇遇,既然她都得以长生,其他人能算出点什么她也不感觉到惊讶了。
山君抬起手,长袖半挥起,让面前的女子坐下。
“先生,如何得知我将至?”郑文坐下后浅笑询问。
老者淡淡一笑“也许是人之将死,老天给出的一点奖赏罢了。”
郑文沉默。涉及死亡时的话语总是带着黯然色彩的,时至今日,她依旧觉得这个话题晦暗。
老者却有些惊讶“您过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参透这世间生死之道吗?”
郑文说“度不过情。”她去参透生死之道干嘛,难不成这世间真有仙人不成,而且她这样子跟神仙也没啥样的,说不定神仙还没她活的久呢。
老者看见郑文面上的漫不经心,突然有些黯然,他想了想,但觉得是自己误道了,于是说,“老身在此静等您到来,只不过是为了一句话,清陵山丘百年行事为人,历代先辈均不违背本心,不违背最初的道义,这数百年来,清陵山丘大多弟子都死在藉藉无名中,我想要带历代先辈求您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