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外婆同意搬去和夫妻俩一起住。但他们有个条件:走之前补办婚礼和酒席。 当年夏玲和陈建党私奔,这件丑事在附近几个村庄都传遍了。老两口当初只有一个女儿,已经受过一次非议。女儿和别村的小伙子私奔,使得两口子更没脸见了人。 农村多得是嘴碎的人,明里暗里的嘲讽,老两口都听出茧子了,一开始他们还上前理论几句,后来听得多了,也就当没听见。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又不能把他们的嘴缝起来。 这十年的时间,老两口受的指指点点比过去几十年都多。他们怎么能就这么离开!补办婚礼和酒席,夏玲和陈建党就不再是私奔,而是正正经经的结婚。 于情于理,这场迟到10年的仪式都得办! 夫妻俩点头同意了这个要求。第二天陈建党就回了爷爷奶奶家,领着爷爷奶奶上门来商议婚事。 爷爷奶奶说,“老房子可以分一半给他们做婚房,钱我们没有,建党和夏玲在外打工这么多年,孩子都有了,彩礼什么的就没必要了吧。再说了,他们俩在外打工多年,彩礼和酒席钱可以自给自足,只要钱到位,我们做父母的肯定会好好操办酒席。” 外公外婆被爷爷奶奶的态度气的牙疼。不想花一分钱就把媳妇娶进门吗?太不要脸了! 夏玲和陈建党对爷爷奶奶的这种态度早有心理准备,十年前,他们说的就是‘老房子可以分一半给他们做婚房,钱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的’,十年后,他们还是这句话,即便有心理准备,听他们亲口说出来,还是免不了心寒。 夏玲主动开口,“房子你们留着吧,我们也没打算在乡下住。婚礼和酒席的钱我和建党自己出,爸妈只需负责帮我们安排好酒席就行,找人做饭、借桌椅板凳、买食材之类的就拜托爸妈了。” 外公外婆虽不满意爷爷奶奶的做法,但事到如今,再纠结下去也没用。陈建党和夏玲已经结婚了,孩子都有了,在城里也有房有车,生活安定,他们再纠结彩礼和婚房也没意义。 事到如今,把仪式办了才是最重要的事。 双方商议了一整天,最终把婚礼定在了正月15这天。时间有些紧,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青衿之城2月底就得开业,他们必须在开业前回去。 几个大人拟定了一个大概的计划流程,分别负责一部分事宜,争取在过年前把婚礼需要用到的东西买回来,把需要用到的人确定下来。时间紧促,一天都耽误不得。 于是,过年前的这几天,家里的大人都忙的团团转。为了置办年货和婚礼需得着的东西,夏玲特地去夏勇家,拜托大叔开车去帮他们载东西。每个赶集的日子夫妻俩都没放过。 外公外婆也没闲着,置办礼服,找乐队,找附近人家的年轻姑娘当伴娘…… 他们都忙得顾不上陈沫和陈辰。陈沫就带着陈辰出去拍照,到处晃悠。如果不是太冷,手冻得慌,她还想写生来着。即便是冬天,田地里都光秃秃的,仔细去看,总能发现美好的事物,值得拍下来。 外公外婆对姐弟俩特别好,尽管很忙,他们还是每天都杀一只土鸡给姐弟俩打牙祭。 农村养的土鸡肉质鲜美,外婆的厨艺又非常不错,使得每天的饭菜都美味极了。短短几天的功夫,陈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了起来。即便陈沫刻意的管理饮食、‘保持身材’,也不免长胖了。 除夕夜,家里做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鸡鸭鱼肉,样样齐全,一张桌子摆不下,大碗和盘子交叉叠了叠,终于都摆上桌子了,满满当当。 陈沫拍了很多照片,记录下这个美满的除夕。唯一可惜的就是,她给全家拍的照片,缺了自己,算不上全家福。 这么美满的新年,可惜没有外人帮他们拍一张全家福。 大年初一,陈沫爸妈带着姐弟俩、拎着礼物,出门了。他们这是要去爷爷奶奶家拜年。 夏家村和陈家村相隔不远,走路三个小时就到了,如果有车,半个小时就能到,但这边的路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往来的车辆特别少,没有来往于各个乡村的车辆可以搭,他们只能走路过去。 他们一家到的时候差不多11点了。爷爷奶奶家很热闹,大伯一家也回来过年了。大伯和大伯母生了一对龙凤胎,比陈沫大3岁,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两个孩子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很是欢乐。 陈建党把礼物递给爷爷奶奶。爷爷也不客气,当着面就打开了。保暖内衣、毛衣、帽子、还有大衣,都是很实用的礼物,奶奶点头说道,“有心了。” 爷爷有些不开心,把礼物放在一边,抽起叶子烟,不咸不淡的说,“好几年不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是在那边过的年,你是上门女婿吗?” 陈建党握紧了拳头,脸色很难看,“如果我当了上门女婿,你就不会再收到我寄回来的钱。” 爷爷抽烟的手一顿,脸色顿时变了。 这边的习俗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得不到娘家的财产,所以也不用给父母养老,儿子负责赡养父母,也能得到父母全部的钱财以及房产。 也正是这种习俗,导致这边重男轻女的思想比较严重。即便是作为独生女长大的夏玲也难免有点重男轻女的思想,间接导致了陈沫孤僻的性格。 上门女婿和嫁出去的女儿同样的概念,得不到原生家庭的财产,也不用给父母养老。 爷爷奶奶半辈子的积蓄都给大儿子娶媳妇了,他们也就剩这座老旧的房子和这几年种地赚的一点积蓄,这点东西即便分给陈建党,他也不想要。 他们生他养他,即便他们做了一件对他很不公平的事,他也没有权利恨他们。能每年寄钱回来,已经是他在报答他们的生养之恩。多的,他也不想昧着自己的心去虚情假意。 陈建国见情势不对,赶紧打圆场,“建党,马上就要办婚礼的人,干满火气这么冲,来,坐下,咱哥俩喝一杯。” 陈建党一声不吭的拉着妻子孩子坐下了,自顾自的拿些吃的给孩子。大过年的,他也不想闹得太僵。 大伯母眼珠转了转,问道,“弟弟和弟妹在哪个城市生活啊,听建国说你们去了好几个城市,现在安定下来了吗?” 夏玲拿着瓜子,磕得咔咔的,回道,“不安定下来怎么好意思回来过年,不过是买了个二手的旧房子,下雨还漏水的那种。比不得你们夫妻俩住着宽敞明亮的大房子,开着小轿车,还有一家自己的副食店,每天守着店铺打打牌,日子过得悠闲。” 大伯母暗自得意,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夫妻俩不过是在小地方挣点小钱。哪比得上你们夫妻俩在大城市挣大钱。大城市的房价贵,能买得起二手房已经不容易了,管它破不破呢,能住人就是。” “姐姐说的是。”夏玲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陈建党想说些什么,夏玲踢了踢他的脚,示意他闭嘴。陈沫和陈辰没有话语权,负责吃吃吃就好。 很快,午饭时间要到了。大过年的,小辈在家,也不好让长辈动手,这边的习俗不能让男人在过年期间进厨房,预示着这个男人一整年的时间都碌碌无为。 做午饭这事,自然而然落到了两个媳妇身上,饭菜都是昨天的剩菜剩饭,热一热就好,做起来也容易。 妯娌两人一边绵里藏针的聊天,一边热菜热饭,不一会就开饭了。由于人多,一张桌子坐不下,只好分了两张桌子,大人一桌,孩子一桌。 奶奶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大伯母碗里,说,“昨天年夜饭是你做的,早饭也是你做的,午饭还是你做的,真是辛苦你了,多吃点。” 大伯母含笑道,“妈,没事,不辛苦,就是热热昨天的剩菜剩饭而已。” 陈建党和夏玲夫妻俩吃得糟心。这边小桌子上的陈沫和陈辰吃得也糟心。 大伯家的两个小孩娇生惯养惯了,吃饭习惯不好,一边吃一边玩,嘴里的饭喷得到处都是,恶心极了。陈沫和陈辰对视一眼,默契的放下筷子。 昨天晚上吃多了,早上起来吃得也不少,刚刚还一直在吃零食,反正也不饿,一顿不吃也没什么。 饭后,一家人迫不及待的向两位老人打了招呼,启程回外公外婆家去了。 “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大嫂明摆着就是瞧不起我们。”陈建党拉着陈辰,郁闷的说道。 夏玲瞥了他一眼,“我还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吗?无非就是想说我们挣了多少钱,比他们挣得多就找回面子了是吧!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哥、你嫂、你爸、你妈都是那种恨不得把你的钱都塞进他们腰包的人?对付这些人,你告诉他们你有钱,不就是告诉强盗‘我有钱,抢我吧’,这不是自找麻烦吗。闷声发大财知不知道? 我告诉你,从今以后,不许告诉你家人咱家的情况,最多就是以后他们年纪大了,多寄点钱回去。你爸妈把钱都给了你哥,给他买了房子,照顾老人的事当然得他们负责,能给钱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陈建党闷声说道,“知道了…” 他从小就觉得父母偏心哥哥,他觉得委屈。一般人家不都是偏心小儿子吗,怎么到他家就相反了呢,难道是因为哥哥从小就学习优异,还读过高中的缘故吗? 小时候父母偏心,他没觉得多难过,真正让他难过的是他们兄弟结婚这件事,父母对他们天差地别的对待方式,以及哥哥的所作所为让人寒心。 他依稀可以理解父母怎么想的,无非就是觉得大儿子更有出息,跟着他们生活会更好呗。如果平分给两个儿子,谁都买不起房子,所以干脆把希望压在几率大的那个人身上。 他是被放弃的那个…… 接下来的几天,陈沫和弟弟每天都要跟着父母出去拜年,爸爸那边的亲戚,妈妈这边的亲戚,还有一些在村子里的朋友,拜年的同时还给了婚礼的请柬。 忙忙碌碌的,每天都疲惫不堪,但一想到不久后那场迟到十年的婚礼,身上又充满了干劲。 日子一天天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