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凉的惊心,好像已经彻底没了温度一样。
天色一瞬间就阴沉了下来,重珉整个人一阵窒息的晕眩,下意识的用狐裘将那人裹在了怀里。
那人身上没了一丝肉,重珉起身的时候竟因为那人过轻,整个人向前踉跄了一步。
他该死!
他真该死!
他明明知道师尊后面受了怎样重的伤!
师尊那人面皮薄,他当时连下水走一步路都扯着脸色发白。
可他怎么由着他!他怎么敢将他一个人丢在那里——他怎么敢!
重珉眼神隐忍着发红,眼白上布满了血丝,嘶吼道:
“让朝天阁的医修给我马上滚过来!”
“快!”
白翎是当时自虐般的折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到了如今这副田地还要因为重珉而搅动自己的心神,根本没在意自己究竟能不能承受的住,疼得直接晕厥了过去。
此时被重珉抱在怀里,颠簸中竟恢复了一丝神智,只是脑子里却像被扎了一根针,只知道自己还没有洗完就被人给弄了出来。
还那么脏,他还什么都没有洗。
白翎被记忆里那一双拽着他脚踝的手捏紧了攥住,扶着重珉的胳膊就干呕了起来。
重珉刚风风火火的到寑殿,就看见白翎吐的几乎要将内脏都吐出来,脸上浮着一股病态的嫣红。连挣扎都没了力气,只是生理本能的偏过头去。
“没事了,没事了,我找了朝天阁的医修,还有我的心头血。”
重珉的嘴唇倏忽就白了,语无伦次的,不知道在安慰白翎还是在安慰自己:
“师尊,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说着说着,重珉脑海中骤然划过在云霄宫前的打骨鞭一鞭一鞭狠戾抽向那人脊背的样子。
心里像被一把尖刀狠狠的戳刺,本没有愈合的伤口被合着鲜血淋漓的撕开,疼得他几乎能发疯!
敛楚急匆匆的赶到的时候,心里骤然“咯噔”了一下,一刻也不敢耽搁,当即跪了上去,给那仙人把脉。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那仙人的手腕,那人却突然发了疯般挣扎起来。
“滚,滚开!”
白翎咳的脸色都变了,一口气没有提上来,眼睛没有焦点的直愣愣的瞅着敛楚,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褚霄那张已经模糊了的脸。
粘腻的触感登时从身下传来,屈辱,愤恨,不甘和恐惧齐齐像银针一样死死的扎进了白翎的脖子里,挣得他整个人都抽搐了起来。
“滚!”
重珉心里疼得滴血,一脚将地上跪着的魔修踹开,起身上去就将着白翎蜷缩的姿势一起抱了起来。
谁知那人因为他的靠近,竟是更加撕心裂肺的呕吐了起来,“滚,不许……碰我……褚……霄,滚!”
褚霄——
褚霄!
重珉的脑子一瞬间就炸了,十一天前在鬼殿的记忆像一碗毒药,被狠狠的打翻在了他的眼前。
“你不是为了你师兄连侍.宠都肯当,伺候一下我的手下又不愿意了!”
“重珉……我恨你……”
“我真的……恨你!”
原来是因为褚霄!
怪不得那人疼成那样也要坚持着要沐浴,怪不得那人会直接晕倒在鸶雨泉。
重珉死死的揪着自己的头发,身体不知道被谁推搡着离开了鸾榻,整个人形消影只的立在门边,发疯了用头撞着墙壁。
“怎么会……我怎么会让褚霄碰你。”
“我自己疼你都来不及,我怎么会让褚霄碰你!”
“我只是……”
只是嫉妒裴夕为何能得到你那般放弃生命的维护。
重珉第一次尝到了混乱思维中那几乎要将人刮骨般的悔恨,他恨不得回去将鬼殿的那个重珉狠狠掐死!他困顿狂怒却没有一丝办法!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一点一点的离自己越来越远!
医者仁心,跟在翎楚身后的人看到魔尊被拉开,顷时鱼贯而上,也顾不上刚才魔尊发疯了般踹开魔修的样子,这仙人看着已经没了气息,再不救治,怕是撑不下去了!
敛楚不把脉还好,越把脉越心惊。
先不说这人身上微弱的近乎没有的灵气,这人身上怎么会有魔尊灵脉的气息!
还有这露出来的青.紫,和身下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迹,难道竟是——
敛楚骇的直接站了起来,目光直直的刺向站在门口的重珉。
方才他一心都在病人身上,连重珉都没有仔细看,前几日褚霄曾经传唤过他给昏迷中的重珉诊治。
不过几天未见,重珉竟像彻彻底底的变了一个人,黑色的头发散乱的披在额前,腿前和肩膀上的的伤口已经凝成了黑色的血,好像那双眼里再没了任何事物,只剩下在鸾榻上奄奄一息的仙人。
似乎是敛楚的目光太过直白,重珉那透着冷意的目光和他对在了一起,四目相对,寒冰骤然淬起。
敛楚心魂均是一震,当即低头跪了下去,稳住了心神说道:
“这位仙人……应是旧事郁结于心,血脉逆行,身体伤溃未愈——灵体衰退。”
敛楚抬头下意识的看了眼重珉,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不知属下能否看看这仙人身上……哪里还有伤口”
郁结于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