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珉整个人像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熔炉,心里本还将就能压制住的妄念伴随着白翎的呢喃丝丝烈焰般狠狠的窜了上来。
他佝偻着身子想要将雪地里的那人搀扶着起来,却一次一次只能徒劳的穿过他的身体。
“你为什么不给我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一个人去雪山!”
为什么心里明明记挂着我,却偏偏要摆出那样冷漠的样子!
白翎,白翎!
你究竟……究竟有几分真心!
整整两万年,他不停的麻痹自己他对白翎已经没了半分的爱意,只有恨,可今天,只因为那一句话,就让他苦苦守了两万年的信仰顷刻间分崩离析。
从这之后的景象,倏忽就变了,他以为的从结丹到飞升的一千年,是师尊不闻不问,冷眼相待的一千年。
可在白翎的识海里,幼小的他在门外站着,白翎就在房内开了往生镜陪着他,他站了一夜,白翎就在房内枯坐了一夜。
他被同门欺侮,白翎就暗暗红了眼,避开他罚那弟子去了清修谷苦修。
甚至他身上的伤,都是白翎趁他睡着屏了气息一点一点的替他上药。
重珉眼周彻底充血,死死的盯着虚影里的人,好像要用眼睛将那人活生生看穿了一般。
心里压抑了两万年的委屈连带着能灼烧死人的爱意骤然爆发,将他压的生生呕出了一口血来,他却像完全失了智,肆意的大笑着。笑到最后连眼角都泌出了泪珠。
白翎,你分明就是对我有情!
你分明就是爱着我的!
重珉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冲动,暴戾的转移了图景,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白翎非得这般违着心逼着自己虐待当时的重珉。
九道天雷轰鸣着劈了下来,天地变色,昼紫的雷引狠狠的劈在了幼年的重珉身上。
重珉猩红着眼眶一道一道的数着,最后一道雷劫下落,他终于等来了他谪仙般的师尊。
“你天生愚笨,左不过这八尾有用,能祝我修行,不枉我养你千年。”
同样的话语,同样的剑矢,那清冷的白衣仙人只轻轻的抬手,瞬间,血雾飞溅,八尾齐齐折断。
重珉死死的睁着眼睛,即便那种刻入骨髓的断尾之痛在回忆里又鲜活的冒出血来,他却还是自虐般逼着自己看下去,仅仅因为心里那点零星的期待。
可他看了许久,眼睛都已经充血的模糊也没见那人都曾为他掉过一滴眼泪。
顿时一股凛冽的戾气顺着重珉的脊柱狠狠的爬上了大脑,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仅仅因为那人的几句话,为他擦过几次药,便生出了那种不可思议的念头。
他的师尊,即便给了他小恩小惠,却是最心硬的,他在期待什么!
重珉嘴角勾起一抹极尽浅淡的嘲讽,夹杂着深可见骨的戾气,抬手就要将图景化过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那本已经消褪了的雷劫骤然以百倍的嗡鸣直直砸了下来。
重珉瞳孔骤缩,手指停在空中,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死死的盯着那片阴惨惨的天际。
怎么……怎么还会有雷鸣!
他的九道天雷,分明是受完了的!
“白翎,你可知错。”
九天神祗的威压夹杂着凛冽的轰鸣声一并砸了下来,硬生生要将人的耳膜震聋。
重珉机械的动了动眼珠,愣了眸看着识海中央的白衣仙人。
那人此刻像是终于卸下了伪装,眼里翻涌着猩红的愤恨,白衣被强劲的风力撕扯的几乎不能庇体,却拼了全力将已经昏迷的重珉推下了渊临。
雷劫终究是迟来了一步,渊临裂隙闭合,再无了挽回的余地。
神祗暴怒,夹杂着怒气的紫电化作长鞭狠狠的从白衣仙人的命门抽下,白衣仙人当即就被抽的跪了下去。
重珉的脑子登时充血般的“嗡”了一声,像被强行塞了一个绞肉机进去,不停的旋转着,连带胃里都是心脏狠狠掐住的痉挛。
“白翎,重珉天生魔种,招致九十九道天雷,逆行倒施,你可知错。”
神祗的声音又大了一分,铺天盖地的威压将那白衣仙人推搡着滚下了渊临,长鞭在天穹处勾动地火,蠢蠢欲动的下降着。
白翎咬紧了牙一字也不说,用了最后一丝力气抬眼直视着紫电。
神祗被他的眼神触怒。
两道天雷直直将白翎抛了起来,在空中狠狠的劈下。
“不——”
重珉目眦欲裂,野兽般的扑上去想为那人挡下雷劫,却只能眼睁睁的看那人昏死过去又被紫电抽醒。
“师尊——不——”
重珉“砰”的一声狠狠的跪在了地上,额头狠狠的撞击着地面,声音嘶哑可怖“求求你,求求你放过他,求求你——”
“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