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狐挺直了腰,没有缚脏经缠身,他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闫召此时仍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这……能在初入第三境,就达到虎豹雷音的武者……”
“你叫晋狐对吗?”
闫召问,他此时才开始正视这个名字。
晋狐点点头。
闫召缓缓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你了……”
“在我交手过的武者中,我愿称你为最强。”
晋狐噗嗤笑出声来:“怎么,你是宇智波斑吗?”
闫召有些不解:“宇智……波斑,那是谁?”
晋狐纠正了一下他的停顿:“是宇智波,斑。”他又摆摆手:“算了,你应该没看过动漫这种东西,就当我没说过。”
从小晋狐就喜欢看一些上个纪元的动漫,《火影忍者》是他比较喜欢的一部,可是在这个时代就显得比较小众了。
听出了晋狐话语中的戏谑,闫召有些恼羞成怒。
“小子,你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不过你知道吗,
天才往往死的都很早。”
晋狐眨了眨眼睛:“至少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闫召气极反笑:“是吗?”
他一把撩去黑色的长袍,露出隐藏其下的身躯。
晋狐看到他的身体,马上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这是一种生理上的不适。
他视线所及,闫召的身体并不像规则的人类身体,他的身体有些地方鼓胀,有些地方干瘪。
晋狐注意到,在他的皮肤之下,有一些东西歪歪扭扭地支愣出来,那是……
稻草。
闫召的皮肤下好像塞满了稻草,有些已经支愣愣地扎穿了他的皮肤。那都是些很普通的稻草,干枯灰黄。
但是让晋狐看的头皮发紧。
闫召好像已经丧失了理智,他抓住自己的胸口,往下一撕。
他头颅以下的整张人皮都从身上剥落下来,这张人皮光洁完整,轻飘飘地散落在他身前的地面上。
他皮肤之下,满是稻草,稻草的身体与四肢。他此时就像是一个顶着人头的稻草人,恐怖而滑稽。
“你……”晋狐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这是,剥皮揎(xuan,四声)草?”
剥皮揎草,传说是上个纪元中的一种酷刑,是将人皮剥下,做成袋状,在其中塞满稻草,悬挂示众。
而闫召的情形好像正相反,他好像是把身体摘出,只剩人皮,然后又将里面填满稻草,才能有现在这副模样。
“你懂的还不少,”闫召怪笑着,状若疯魔。
“我自入酆都起,就将肉体供奉于卞城王座下的剥皮揎草小地狱。”
“以我肉体,换得这一副身体。”
“我从未败于武者之手,因为我无肉无血,无脏无腑。武者完全无法对我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也就是说,今天会死在这的不是我,而是你。”
······
车上。
崔道芷方才看见了这位酆都城判官异变的全过程,感到很是恶心。
“他为什么这样做?”她喃喃地自言自语。
“你是指抛弃人类的身躯吗?”二叔平淡地回应。
“为了追求强大而抛弃渺小的肉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他回头看着崔道芷,语气平常,“你是崔家的小姐,从小养尊处优,自然不会想到这些。”他转头向车外闫召的方向点了点头,此时那位酆都城的判官露出本相,活像一个稻草人。“而像他这样的人,踏错一步,就可能满盘皆输,去不计一切地追求力量也没什么不对的。”
“不计一切地追求力量,也包括舍弃作为人类的肉身吗?”崔道芷皱眉。
“是的,”二叔点头,“我向来以为弱肉强食,变强才是唯一的要义。”
他转而轻蔑地笑:“不过呢,虽然我赞同为了变强而舍弃肉体,但是不代表我赞同像他这样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崔道芷怀疑地看着他:“那如果你可以舍弃肉身追求力量,你想变成什么样子?”
二叔眼中掠过一丝别有深意的光,转头看向前方的战场,并没有回答。
······
晋狐看着对面这位几近疯魔的大判官,心中有些唏嘘。
“至于吗?”他轻轻地问,“就为了变强,而将自己的身体置于地狱之中吗?”
“哈哈哈哈,”闫召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垂着头低声地笑,笑声低哑恐怖。
再抬起头,他仅剩的人类头颅之上,双眼留下了血泪。他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只见得这位大判官祭出一页纸,那张纸好像是从一本书上撕下的,有一边并不规则,纸的质地泛黄,微微有些古旧,
“晋狐,”闫召控制不住地怪笑着,“我这就让你,看看我所经历的一切。”
他用稻草组成的手臂提起那杆判官笔,在这一页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晋狐”二字。
他停不下来地怪笑着:“这张纸是一位大人赏赐给我的,本不想用在你身上的。”
“不过扼杀天才,真是一件开心的事啊。”
······
此时车上的二叔表情突然变得异常严肃起来,这是一晚上以来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是什么,”崔道芷注意到了,紧张地问。
“那是生死簿的残页,一个酆都的判官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二叔叹了口气,“这下糟了。”
······
那两个字完整地落在那张纸上的那一瞬,晋狐发觉身边的景色改变了。
上一秒他还在废土之上,下一秒他就站在一个诡异的地方,这里的土地是红色的,天也是红色的,而且到处弥漫着红色的雾气。
他闻了闻,差点没被熏得昏厥,整个天地间尽是一股腐朽的气息。
晋狐闻了出来,这红色的一切只能是血。
他看见闫召在不远处的对面,而他往后看,没有车,也没有二叔和女孩。
“幻术?”他皱眉,开始仔细打量着这个地方。
······
只见生死簿的残页从虚空中打开了一个漩涡,晋狐和闫召都被吸入其中。二叔和崔道芷赶忙推开车门下了车。
崔道芷急切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叔摇摇头,露出一丝苦涩,“是我大意了。”
“生死簿,是沟通阴阳两界之书。而生死簿上的名字,会被拘到阴界。”
他解释道:“那个判官用生死簿的残页将他们两个都拖入了别处。”
崔道芷焦急地问二叔:“那我们该怎么办?”
二叔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我都帮不上忙,现在只有等。”
他挠挠头招呼崔道芷:“丫头,回车上等着吧。”
崔道芷气急:“喂!你这叔叔是怎么当的,他还是你侄子,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对于他的安危,我一点也不担心。二叔想。
我担心的是突然出现的,那张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小小判官手中的生死簿残页,担心的是今天晚上的一切绝不是个巧合,担心的是幕后的那个人。
他轻轻地看了一眼很远很远的地方,然后回到了车上。
······
晋狐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有一道门,门前有很多衣不蔽体的人。有几个像是更有权力的人拿着鞭子抽打着他们,促使他们排成队列。
他们一个一个走进门里,而门后有几个刽子手拿着大刀,将他们的脑袋一个个地剁下来,而马上又有几个人推着小车,装起他们的脑袋,推向远方。刽子手面无表情,被砍得人面无表情,运脑袋的人也没有表情。
晋狐往远处看,远处是连绵的群山,依稀能看见这些人卸下脑袋的地方,是在一处山脚下。
晋狐仔细再看,即使是冷静如他也差一点叫出声来。
那些连绵不绝的山,都是人头堆出来的京观。
那些被砍下头颅的人还未死去,他们的躯干被人钉在木桩上,然后一点一点地从脖颈处的断口向下,剥下一张完整的人皮。
很快又来人将这人皮中塞满了稻草,悬挂在红色的天上。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吗?”闫召慢慢走了过来,笑眯眯地问。
晋狐不语。
“这里就是剥皮揎草小地狱。这些人,”他指了指那些被砍头剥皮的人,“他们活着的时候都犯了过错,死后在这里度过。砍头,剥皮,揎草。周而复始,永无停歇。”
“我的肉体就在这里,每一天都经受这样的苦楚。”他轻轻说。
“就为了一个更强的肉体,真的值得吗?”晋狐忍不住问。
闫召看着他:“没关系。”
“你也马上会永远死在这里了。”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大喊了一声:“这里有个活人!”
像是一粒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水里,波澜骤起。所有人纷纷向这里转过头,齐齐地看向晋狐,他们的脸上不再面无表情,而是充满了狂热。
“是陌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