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先用膳。
这算是她在这个世界吃的最好的一顿,对于她尚且如此,对于久不识肉味的人来说,恐怕是天大的诱惑,也难怪在氓山村人的眼中,能侍奉贵人是天大的好事。
稚涼涼原觉得自己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如她这种样貌,好似餐花饮露才是正途。那是空口白话,她如今明了,在这方面,她可真是俗人一个。
这贵人的生活可真是不错,稚涼涼放下乌木箸,投向蝰乌的目光厌恶中带着几分羡慕,她低头思索蝰乌供着自己不对她有所求的几率有多大,心念几转,幽幽叹了声,根本不可能。
蝰乌早就等着稚涼涼用完膳,见她放下木箸,便唤侍从进来收拾备水。
“涼姬,行了一路可乏了?不若与夫主共浴一番。”白日蝰乌与稚涼涼说话,稚涼涼甚少回应,蝰乌只当美人羞怯,不善言辞。如今到了夜里,他也不怕将自己逗出火来,自称夫主,言语逗弄着这个自己新得的侍妾。原以为会得含羞带怯的一嗔,却不料美人冷冷一笑,眼神好不掩藏的厌而轻蔑。
笑容顿住,蝰乌怒目,疑惑此女的不知好歹!却也察觉此女似乎有些不妥,心猛地一跳,危机感油然而生。
“去黄泉沐浴如何?”稚涼涼柔柔道,声如珠玉,淡然洒落,仿佛自己所言再正常不过。在随蝰乌离开之时,他在她眼里便是个死人,和他相处半日,她更觉得容他多活一刻,便是对自己的残忍,她可以想象这半日,自己在他脑中是如何的......不堪!
运气灵力,施展术法,如她所料,这蝰乌的修为并不高。此人虽为血脉者,但并没有给她危险的感觉,说明此人远不如她,在她施展的囚境幻术中,不过挣扎了几息,便沉沦其中。
稚涼涼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地的蝰乌,维持灵力,也不知在幻境中遇见了什么,只见他呼吸急促,面涌红潮,激烈到她都要以为他要挣脱幻术了,然他嘴角的笑却证明他沉沦得更深了。
不知过了多久,蝰乌的面色渐渐从潮红变得灰白。
囚境在幻术中属杀术,吞噬人的精气神,沉溺得越久,便越醒不过来,如此悄无声息地死去。
这种不见血的死法是稚涼涼早便想好的,一则她第一次杀人,不愿见血,二则如此诡谲,正好撇清她的干系,祸不及氓山。
运气灵力将人托至榻上,稚涼涼抹了抹额上的汗珠,面色微白,此术她尚是第一次施展,稍有些勉强。蝰乌已死,明日必定大乱,可这又和她何干呢?便是尸体运回蝰族,这等离奇的死因,便是她一同在今夜不见了,也没人会怀疑到她头上,只会想是血脉者之间的寻常。
稚涼涼俏脸绷着,妙目看着死去的蝰乌,几多怔忡,一瞬恢复睥睨之色,如神祗看蝼蚁的目光,她不喜杀伐,却也是修者,对于妄想强占她的人,绝不姑息。
灵台清明,似闻破碎之音,绸衣无风而扬,乌发飘摇,灵气有如实质,如汩汩泉水朝稚涼涼拍岸而来,竟是从融合期突破至了心动期,原本以她估计,从融合圆满突破,至少得一年半载,没想到竟是在此刻突破了。稚涼涼不知,在氓山村的这些时日,她经历了以前所没经历的种种,以往被护在灵淄峰,即便资源极佳,灵丹灵药无数,心境却没什么变化,郁郁而茫然,如今遭受了委屈释然,五味杂陈之后,心境不可与当初同日而语,变得坚韧而不自知,为何那些得道者在得道之前,都得入世,自是因为心境乃修炼不可少的一环,来到这异世几月,可谓让稚涼涼急速成长了。
稚涼涼聪慧,很快便明白了自己的进境为何,初至此,她尚是孩子心性,如今入世一段时日,不仅学会舍断因果,还首次杀人,乃是修仙路中的一大步。
吐出一口浊气,稚涼涼感受着如今的灵力面露喜色,总算不会施个幻术便力竭了,此后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
与她之欣喜不同,方才突然的狂风大作,群马嘶鸣,惹得帐外一阵慌乱,索性很快便止住了,仆从们寻回被吹乱的器具收好,渐渐归于安寂,已是深夜。
帐中,树下响起武士,仆从们的打呼声,为了不打扰贵人的春宵一刻,众人自觉远离中间的主帐而睡,此时,林间缓缓出现一个黑影,他迅速穿过树林,穿过熟睡的众人,穿过武士的青帐,似飞般兔起鹘落,落于主帐前,奇异得不带一丝破风声。
元六眉头纠结,直至此刻还有些踌躇。
“若发现她与平兰国氏族有任何牵连......便取之性命。”言犹在耳。
只是少君所言的牵连,被强掳可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