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点头应道:
“喏。”
蔡邕拍拍额头道:
“一别近十载,未想到文举已经有如此仪容,实在是叫人叹服。”
男子也是不甚唏嘘道:
“蔡公受累了,我当想办法奏明陛下,好让蔡公官复原职。”
蔡邕摇摇手道:
“罢了罢了,这一走我也想开了,官不官倒无所谓,唯独有些放不下的,就是《东观汉记》。”
《东观汉记》是本史书,与《史记》、《汉书》在当前并称为三史。
当年蔡邕参与续写,可受到宦官迫害之后,只得远遁江东吴地。
没想到这一躲,便是如此之久!
男子叹息一声,刚想劝说什么,却听蔡邕又道:
“文举刚才可听到古圣贤、尚勤学?”
男子点头道:
“自然听到了,虚心向学、承教最多,此八字甚是精妙!只恨没有早些时候来,听漏了许多东西。”
“哦?那文举可知是何人所言?”
男子摇头道:
“我也是为了寻此人而来,只打听到人们称他为卫郎,没想到这还未见面,却已被他言语所折服!”
蔡邕亦是赞叹一声,忽然话题一转,调笑道:
“褒成宣尼公乃是文举先祖,今日听他人叙述,不知又有何种感想?”
“这…这…”
男子有些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褒成宣尼公即是孔子,当初汉平帝为了表示尊重,所以追加了这个封号。
如今要他说感想,实在是有点为难人了。
往好了说,就是在自夸。要是往坏了说,那便是不敬先祖。
所以男子犹豫了许久,才感慨道:
“今日见此场景,方知先祖讲学盛况!”
相传孔子弟子三千,每当讲学时,坐下都是乌压压的一片。
男子能够用先祖孔子来比较,已经是对院中讲学的卫平,敬佩到了极点!
蔡邕亦是赞同道:
“我听说那经书叫做《三字经》,虽然看似简单,可细究起来才发现,这写经的人学问高深莫测呀!”
男子点头附和,目光一转,却发现抱琴少女还立在蔡邕身后,便好奇问道:
“蔡公,不知此女是…”
蔡邕颇有些自得的介绍道:
“此乃小女蔡琰,今年刚好是及笄之年。”
“及笄之年…”
男子念叨了会,忽然眼睛一亮:
“莫非字昭姬?是了,琰即是光芒,而昭是明亮,看来不会错了!”
女子到了十五岁,便会行笄礼,同时会被赐予表字,以示成年。
而表字的取法有多种,其中有一种便是对人名的应和。
如今“琰”的字意与“昭”相和,所以男子才会说的如此肯定。
蔡邕大为惊讶道:
“小女年初才行笄礼,刚取字不久,文举又是从何得知?”
他先前并非要来雒阳,只是为了给蔡琰举办笄礼,所以才偷偷赶回了老家陈留。
而陈留与雒阳相距也不算太远,这才动了心思,想来走走看看,拜访一些故交好友。
男子闻言低声笑道:
“蔡昭姬、能辩琴,原来那《三字经》中所写的,正是蔡公之女呀!如此看来,蔡公到这地方,是有意图的呀!”
蔡邕顿时老脸一红:
“文举多想了,我只是恰巧路过罢了。小女年初才取字,哪里会在雒阳被人知晓,估计只是同名同字。倒是融四岁、能让梨,所说之事清楚无比,我看文举此来,大有深意呀!”
男子也是脸色通红,刚要辩解什么,却见人群开始退散,知道是讲学完毕,便有些心不在焉道:
“既然蔡公已经知晓,我也不敢隐瞒。此行正是要拜访那位高人,一来寻求整篇《三字经》,二来书中有我名字,实在是愧不敢当,看看能否修改过去。”
蔡邕露出会心笑容:
“如此,我便不耽误文举做正事。”
说罢,也不待对方答话,拽住蔡琰便走。
男子看着消失在人流中的老者,不禁露出苦笑。
随即又深吸口气,再次整理衣冠,从驴车中提出备好的礼品,快步向着院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