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窗外就响起了唧唧喳喳的鸟语,游锦烟沉浸在温暖芳香的梦里,迟迟没有醒来,直到白子寻的声音隔着窗户传来。 “锦烟!你还在睡么?” 游锦烟懊恼地翻过身,前额贴着枕头,伸手将被子盖到头上。 窗外安静了一会儿之后,从房间的另一边又传来猛烈的敲门声。 “游锦烟!还不快点起来!” 游锦烟极不情愿地翻身下床,穿戴洗漱好后打开门。白子寻并不在门外。他那个急性子,想必在游锦烟下床之前就跑开了吧!游锦烟一边在心里骂着白子寻搅了自己的好梦,一边踱着步子来到了屋外。外面的光线非常明亮,让她有些不适应,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路边花草绿意更盛,空气也变得温和了许多。游锦烟在日头下站了一小会儿,脖颈后面就汇了一撮儿汗。她有些不舒服地摆摆头,这才发觉天气已经渐渐变热了。 “今天是丰西村春季的第一天。”阿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怪不得热起来了。”游锦烟揉了揉自己厚厚的衣领,想让脖子透透气。 阿敬看在眼里,轻声对她说:“锦烟姑娘,在这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游锦烟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也确实懒得到处走动,正好站在原地伸一伸懒腰。作为春季的第一日,今天的阳光也确实太毒辣了些。游锦烟忍不住拿手挡了挡额头,这才勉强睁大眼睛。 正当她在心中不住抱怨天气时,一阵阴凉从头到脚地笼罩住她。锦烟放下之前遮挡在眼前的手,仰起头来,看到一把印花的暗红纸伞,像一朵灿烂的花一般盛放在她头顶。 “锦烟,”阿敬右手为她撑着伞,左手递上折得整整齐齐的薄裙,“这是青姐的夏服,洗得很干净的,你可以穿穿看。” 锦烟愣愣地站着,心里竟有些惊慌。阿敬这次没有向往常那样称呼她“锦烟姑娘”,而是直接叫她的名字,这让游锦烟突然间害羞起来,脸颊从耳朵那里开始慢慢红了起来。 阿敬注意到了她脸色的变化,细细思忖了一下自己的话语,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一些失礼之处,连忙解释道:“锦烟姑娘莫怪,阿敬方才怕姑娘受热,说话急了些,有失礼之处,还希望锦烟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看着阿敬低头连连致歉的姿态,锦烟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一把接过阿敬手里的衣服,盯着他的眼睛说:“你可以叫我锦烟,我不介意。” 说完,她便笑着走进了房间。 阿敬方才搭着衣服的左手还没有收回来,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刚刚游锦烟跟他说话时的俏皮模样还在阿敬的眼前重演,一遍又一遍,挥之不去。 换上了阿青的衣服后,游锦烟觉得浑身清爽了许多。她捋了捋自己的辫子,轻快地走出房间。白子寻和阿青也都到了屋外。 “锦烟姑娘……真的很美。”阿敬两眼发亮,有些结巴地赞美道。 “叫我锦烟啊。”游锦烟稍稍歪过头,对阿敬要求道。 阿敬羞涩地点点头。 见到阿敬那副失了魂的模样,阿青略有些吃醋地笑道:“我从前穿这衣服,倒没听阿敬这死小子夸过我一句。” “我想去河边看看。”游锦烟远眺着一片青绿的夫妻河河岸,向往地说。 “那我们去河边吧,”阿敬附和道,“我去拿画具,画下河边的美景。” 一行人来到河岸边,清澈见底的河水中,深绿色的水草自由地摇摆着。锦烟微微俯下身子,撩了一下河面,荡起层层的波。 阿敬拿着画笔,失神地望着她。 “你不是要画画吗,”阿青推了推他,“发什么呆?” “我……”阿敬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 “要不,你给游姑娘画幅肖像,说不定她会喜欢呢!”阿青提议道,顺便冲他眨眨眼。 “好啊!”游锦烟听了阿青的话,转过身开心地说,“阿敬,把我画好看点儿!” 游锦烟说完,对着阿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阿敬咬住下唇,坐上了他搬过来的方凳,在纸张上挥笔作画。 “你们先在这画着,”阿青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有些匆忙地说,“我去西边看看小园里的果蔬可还好。”她说完,便提着裙子离开了。 白子寻目送他离开,然后低头看着身边的阿敬作画。不过他还是抵不过心里的好奇,没过多久就转过身来,朝着阿青离开的方向走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阿青,但他就是对她所做的一切都很感兴趣,也很想参与其中。 阿青来到小园,看到眼前的景象后,顿时又急又气。园里不知什么时候飞进来一群灰蛾,扇动灰蒙蒙的翅膀,不时地落在鲜嫩光亮的菜叶和果皮上。 “快走开,你们这些坏东西!”阿青挥动衣袖,迈着大步走在园间,想要赶走这些灰蛾。可是一个不注意,她被一块石头给绊了一下,脚下一颠,向后倒去。 一双温热的大手扶住她的双肩,她蓦然回头,看到了白子寻的脸。 “多谢白公子。”阿青赶紧挣脱开,毕恭毕敬地朝白子寻行了一个礼。 “阿青姑娘不必如此,是在下失礼了。”白子寻也连忙向她作揖。 阿青笑了笑,然后转过头来,继续挥动着袖子。 “姑娘这是在做什么?”白子寻不解地问。 “这些灰蛾,都是害虫,”阿青边驱赶着灰蛾边解释说,“他们啃坏我们的果蔬不说,翅膀还总是掉粉,让我们的果蔬味道都变苦了。” “那我来帮你。”白子寻听了她的话,撸起袖子也驱赶起来。 两人齐心协力,竟真把园中的灰蛾赶得一只不剩。不过阿青看着果蔬上蒙着的淡淡灰色,还是有些失落。白子寻想安慰她几句,可是也不知怎么开口。 阿青突然站起身,朝一棵果树后面走去,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木盆。 “我去河里舀点儿水,看能不能冲洗掉一点儿灰粉。”阿青看着一脸疑惑的白子寻,便耐心跟他解释道。 “我来吧,河边太危险了。”白子寻也想去端木盆,可是一不留神碰到了阿青的手。 阿青一惊,转过身去,白子寻的手便松开来。 “我……”白子寻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碰到阿青的,可是话却堵在喉头,说不出来。 “公子是不是忘了,阿青是鱼族人,怎么会怕水?”阿青莞尔一笑,随后朝河边走去。 白子寻实在是觉得自己唐突,也不好在这继续等阿青,便走出小园,回到游锦烟那里。 “青姐呢?”阿敬看到白子寻一个人走过来,随口问道。 “还在小园那里呢。”白子寻小声答,然后装作欣赏阿敬的画,没再说什么。 阿敬刚刚画好一半,锦烟就开始失去耐心了,她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发问道:“我可以不笑了吗?” “可以,”阿敬回答,“我现在正画手,手别动就行。” 恰巧一阵风拂过,锦烟发簪上的吊坠和长袖都随风轻摇,美得妙不可言。阿敬简直看呆了。 “怎么了?”锦烟见他有些发愣,手里的笔也不再移动,担心地问,“是因为我刚刚偏了一下头吗?方才风吹得有些疾,发丝触在脸上不大舒服,所以才动弹了一下。” 阿敬脸上露出温暖的微笑:“不碍事的,只是阿敬自觉画技拙劣,所以才难以下笔。” 过了半晌,他又拿起了笔,自言自语地说:“倘若锦烟有一天要离开,我希望记忆里可以永远留着你的这般模样。” 阿青刚好从小园那里回来,她听了这话,走到阿敬身边,安慰似的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他也回过头来,冲着阿青微微一笑。 阿敬的画像画好了,画中人生动可爱,与四周景色融为一体,简直美若天仙。游锦烟满意地拿着画,挽住白子寻的手,哼着小曲儿回了住处。 白天的丰西村明明那么热,夜里却冷飕飕的,风拍打着窗户纸发出清脆的响声。白子寻被这股子寒气冻醒了。他靠着后墙坐了起来,细细回想白天情景。一想到他扶起阿青的那一刻,还有无意中碰到阿青的手的瞬间,白子寻的脸上就变得热辣辣的。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白子寻的注意。 “什么人?”白子寻厉声斥问道,随后翻身下床,拔出剑来立在门边。 “是我。”温柔的声音响起。 “阿青姑娘?”白子寻惊呼一声,连忙收起剑打开房门,看到抱着厚被子的阿青站在门口。他有些疑惑地问道:“这大半夜的,姑娘来这里做什么?” “公子不要误会,入夜凉,我给你拿床被子。”阿青抬手将被子往前送了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