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靠岸时天色已黑。 此时白子寻与游锦烟正一前一后地走在丛林中。林子里时不时闪着萤火虫微弱的绿光,这丛林可不会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阴森的角落往往四处都隐藏着鬼怪,它们在暗中窥视,等待着猎物落入口中。 “还要继续走吗?”游锦烟故作平淡地问道,双脚却是酸痛不已。虽然游锦烟习武多年,可毕竟是女子,在家中又总是娇惯,很少吃这种苦。而且这丛林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出去,就像是……迷宫。 白子寻停下脚步,半壶梅子酒已经被他喝完了,他烦躁地低吼了一声,说:“就在这儿停下吧。”他们刚刚上岸的时候还是坐着司徒默给他们准备的马车的,可进去丛林后,那匹马不知发了什么疯,叫了几声后直奔一棵大树而去,要不是他俩及时跳下马车,差点就要撞树上了。 只听一声巨响,马车歪倒在草丛里,车盖被掀翻。马儿挣脱束缚,在林子里跑得更快了,不一会儿便没了影。 白子寻看着马消失在树丛中,微微叹了一口气:“看来后面的路要靠这双脚了。” 他们在周围捡拾一些干柴烧了起来,九月的晚上毕竟有些微凉。 突然一阵狂风吹过,把刚刚点着的干柴吹灭了。丛林深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并且越来越靠近。 “什么人?”游锦烟警惕地站起身,大声叱问道。白子寻方才几口梅子酒喝得猛了,有些犯迷糊,眯着眼睛问道:“怎么了?” 游锦烟把食指放到唇边,示意他不要说话。 丛林里的草木在风的吹拂下微微颤动着,只听见几只野鸟的啼鸣。 游锦烟扭头对白子寻说:“我再去拾些干柴来,你在这继续生火。”说完,径自朝丛林深处走去。白子寻本来想一起去,无奈梅子酒的酒力太强,让他觉得身体十分沉重。他试图起身,又踉跄地跌坐在地上。 游锦烟将枯木的枝子都堆在了一起,准备拧一股草绳把它们系起来。她凑巧看到旁边一棵藤蔓,正准备扯断的时候,突然发现藤蔓的叶子上沾有新鲜的血迹,凑上去一闻,不像牲畜的血。游锦烟一低头,发现草地上还有若隐若现的血痕。“一定有人受伤了。”她暗自想。敏感又热心的天性迫使她顺着血痕往前探去。走到一处灌木丛,血迹不见了。游锦烟便在附近仔细查看,想找到一些线索。在月光的照射下,她看到低处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走进一瞧,竟然是一只带着银镯子的人手!游锦烟怀着忐忑拨开草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身穿碎花绿袄,红苏短靴,头饰华美,妆容精致,想必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她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胸口有一大片血渍。再定睛一看,游锦烟发现这少女的左胸竟然是一片空洞!“究竟是谁如此残忍,竟然挖去这女孩的心脏!”游锦烟心头一紧。 突然,游锦烟感觉到脚腕一凉。躺在地上的女孩竟然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戴着银镯子的那只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脚腕。锦烟连连后退,挣脱了少女的手,诧异地问道:“你还活着?”但她马上就发觉自己的问话实在是多余的,因为少女在暗中发出绿色莹光的眼珠、尖长的指甲和满口獠牙让她明白,这女孩绝对不再是活生生的人了。 少女面露凶相,伸手要去扼住游锦烟的喉咙。锦烟微微侧过身,迅速地躲到旁边一棵合欢树后面,让她扑了个空。少女转过身来,不见游锦烟,于是腾空而起,十指的指甲像钉子一样,牢牢地扣进树干,声嘶力竭地嚎叫起来。 丛林里,火光越来越暗,再不添柴木的话就要熄灭了。夜风一阵阵的,吹得白子寻筋骨瑟缩,他心里正纳闷怎么游锦烟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突然听到林子深处传来凄厉的叫声,酒也就醒了一半。虽然声音不像游锦烟,但他还是有些担心,于是左手又提起一满壶的梅子酒,右手拿着宝剑,循着叫声而去。 叫声越来越近,他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树上有个人影,像蝉一样紧紧地贴着树干,还不时地伸长脖子大叫。“难道是蝉妖?”他暗想,“锦烟不会被这妖精给吃了吧。” “游锦烟——”白子寻试着喊了一嗓子。树上的人影立刻转过头来,莹绿的眼珠左右转动了一下,看到了站在草丛里的白子寻。她双手一挣就把指甲从树干上抽了出来,直直地朝白子寻飞来。 “这么快?”白子寻一时之间竟有些慌张。他连忙举起剑,准备大战一场。然而少女却在距离他三四尺的地方连连咳嗽,摔倒在地。 白子寻挑起剑尖,靠近少女,这才发现她的心脏被挖。正在惊讶之中,只见少女又敏捷地跃起,调头朝先前那棵大树飞去。子寻这才看到躲在合欢树后的游锦烟,他跳了起来,追上前去。 游锦烟没有带兵器,只在靴子里藏了一把弯刀留作护身,此时已经牢牢地抓在手里。少女与锦烟纠缠在一起,攻势越来越强,锦烟有些抵挡不住了。 “我来了!”白子寻拿着剑与锦烟并排站到一起。 “你怎么还带着这个?”锦烟见白子寻左手还紧紧攥着酒葫芦,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这都什么时候了!”她一伸手打落了白子寻手里的酒葫芦。酒葫芦的塞在空中弹开,溅了几滴出去。“哎,我的酒!”白子寻迅速捡起酒葫芦,这才挽救了一大壶美酒。 但是一声惨叫让他们都抬起头来。 面前的少女尖利的指甲慢慢缩了回去,獠牙也消失了,眼睛里的绿色也渐渐褪去。她跌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心口,痛苦不堪。 是梅子酒溅到了她的身上。 怕这少女过一会儿又发起疯来,白子寻在她的额头上贴了一道符。“你怎么会这个的?”锦烟好奇地问。 “我师父不仅会上乘武功,还懂得一些道术,我也跟着他学了一二。”白子寻回答道。 “这女孩是怎么成妖的?” “应该不是妖。”子寻低声说,“是人,活死人。” “什么意思?为什么叫活死人?”游锦烟困惑地看着白子寻。 “有人在她活着时就挖去了她的心脏,并用巫术保持她心脏的跳动。没了心脏的人她本应是个死人,但因为巫术成了一个心脏还活着的死人。” 游锦烟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是谁对一个妙龄女孩施加这样的巫术?为什么梅子酒能让她恢复原貌?两人看着眼前痛苦捂着胸口的少女,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