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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块成色稀有的“许砚”名品——灵芝纹松花石砚。

早在建安年间,曹操迎汉献帝迁都许昌之后,招兵买马广揽贤才,一时四方英杰辐辏,纷纷聚至许都。文书所用的笔墨纸砚也跟着水涨船高,身价不凡。

尤其是“许砚”,材质以松花石居多,石质细密,雕刻精微,带有些微淡绿色,细润如玉,为当时文士们竞相推崇。

不过到了后来,许都附近的矿山松花石开采过度,越来越少,几近绝迹。如今世面上的“许砚”大部分是先前保存的珍品,已甚为罕见了。

建安二十年时,蒋济在曹操帐下任丞相主簿,兼西曹属;当时司马懿是丞相主簿兼东曹属。二人同为丞相府属官,曾在太祖曹操手下同僚五年之久。算至今日,打交道二十多年,可谓老相识了。

二人身份同为外姓之臣,一起为曹家效力多年。关系虽说不上多么亲厚,但至少不算坏,较之他人,毕竟多了那么点儿知根知底惺惺相惜的默契。

今日逢蒋家办满月宴之际,司马懿特意挑了“许砚”送给老相识蒋济,其意不言自明,乃有“念旧”之意。

“这怎么敢当?仲达兄纡尊降贵亲临敝府,蒋某已是不胜惶恐感谢。老兄又这般客气,带如此贵重礼物,叫蒋某如何过意得去?”

“呵呵,此处也无旁人,咱老哥儿俩就无须相互吹捧了。今日到贵府,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要向贤弟当面讨教一二。”

“不敢当不敢当。老哥有事尽管言语便是。”

寒暄过后,蒋济揣其来意,且不管他吹的什么风,先探探再说。继而谈笑风生把司马懿往里请,邀其往书房喝茶一叙。

民间有句老话,七岁的玩不过八岁的。

蒋济的年纪比司马懿小了九岁。对于司马懿老兄的才能手段,蒋济一直是相当佩服的。甚至于还有两分忌惮。

“鄙人充其量不过是小聪明罢了,司马仲达才是大智慧。”蒋济曾多次这么对人说。

以建安年间曹丕曹植争储为例,蒋济作为外姓之臣,对此事的态度是尽量保持中立,两边都不得罪——这也是当时大多幕僚的态度。

人家再怎么说都是亲父子,自己不过是个外人。万一拎不清,掺和不好的话,说不定哪天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因此对这事,大多人都选择了明哲保身。

司马懿可就没那么轻松了。他没得选,只能跟着曹丕混。

因为他一眼就被曹操信赖的术士看出天赋异禀,骨骼清奇!——言之凿凿称其有鹰视狼顾之相,“反骨”突出!总之一句话,此人绝不可留!

虽说方士之言不可尽信,但曹操身边谋士幕僚如云,谁的名都没提,怎就单单点了这一位出来?遂被曹操半信半疑地发配安置在长子曹丕身边。

名义上说是重用,将长子交之教导辅佐,实际上不如说是借以试探监视更为恰当。

于是,司马懿揣着自己据说异于常人的脑袋,往曹丕麾下效力了。

主子曹丕当时的情形也没好到哪儿去。

曹操当时更喜爱三儿子曹植,他常出题目考验众子才智。曹丕身为长子,生性谨慎,唯恐言多有失,惹来父亲不悦。

曹植却才思敏捷文采纵横,不管曹操出什么题,皆能对答如流一挥而就,引来宾客满堂喝彩!当爹的自然也感到面儿上有光。

世人谁不爱才子?尤其是这才子还是自己儿子?于是,爱才赏才的曹操一度想立曹植为嫡子。

长子曹丕的地位岌岌可危。

对曹丕这位一度颇不被众人看好的丞相长子,司马懿可没敢有丝毫嫌弃。不仅没嫌弃不说,还鞍前马后伺候得尽心尽力。他为曹丕事无巨细,多番出谋划策,并时时谦以自处,连下手剁草料喂马这种琐事都能亲力亲为不厌其烦。

那副殷勤恭顺的劲儿,后来连曹丕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在老爹面前替他说好话。

据说司马懿能侥幸在奸诈多疑的曹丞相手下留得一条命,是多亏了这位长子曹丕念旧并讲情。

后来之事有目共见,让人颇感意外。在丕植争嫡中,形势逐渐逆转,曹植无所顾忌不拘小节终致给人留下把柄。最终竟是先前不被看好的曹丕胜出,令不少人刮目相看。

司马懿押对了宝,可算暂时缓了口气。

虽说曹家几代一直对司马懿怀有提防之心,关于司马懿脑后长有“反骨”一说和所谓“狼顾之相”之说在朝野间一直有断断续续流传,隔一阵就有人翻出来讲一番,从没彻底消停过。但几十年过去,魏室几易其主,不知是这位老兄善于藏巧于拙,还是运气好,至今也还安然无恙。

不愧其老谋深算之名。

穿过花园小径,二人状似亲密无间地携手到了书房。为谁坐上位又客套了一番,最终是分宾主落了座,看茶。

两只老狐狸各端茶盏,掀开盖子,隔着袅袅茶雾,各怀心思,相互望了一眼。

见此间已无外人,司马懿也不见外,遂开门见山,“子通贤弟,咱们兄弟也算多年相交,非是外人,老夫就不绕弯子了。实不相瞒,今日前来,一为贺喜,二是有事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