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览脸上表情不露分毫,只是手指节紧紧握在茶杯上,掐的已经泛了白。
姜尘了悟,这不是谢览希望看到的结果。此刻谢览心中或许已经惊涛骇浪,只是在压制着。
他似乎很擅长克制自己的情绪不外露。
姜尘琢磨着如何同谢览开口,恰有好事的醉汉看他二人沉默着吃饭,热情的来找他们搭话,“两位小兄弟模样不错,交个朋友如何,宛陵城的八卦,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你跟我干一杯,我知无不言。”
姜尘并没有搭话的闲心,只是看来人醉的不行,不想和醉汉计较纠缠,于是半是敷衍的答了句,“那你说这个王知府死的,可有蹊跷?”
来人是个话痨,姜尘搭了这一句,他的话匣子便也打开了,“必须有!八个人一起死,哪有这么巧得的事,一定有厉鬼索命。早年间那个恶霸姜不拜,你们知道吧。就姜不拜那种黑心肠级别,活着是毒瘤,死了也得成厉鬼,王知府想不开想去鞭他的尸,肯定是遭报应了呀——”
姜尘嘴角抽抽,这位仁兄,你真的很会聊天啊。
虽然他已经习惯自己在普通人心中是个无恶不作的印象的,但是有人这么上赶子的骂自己,他就是菩萨,心中也得有些波澜了。
说道兴起处,醉汉毫不认生的拍了拍姜尘的肩,顺势就搂着姜尘的肩坐在了他身边,他动作太快,姜尘没来及躲开,市井酒楼,男人间勾肩搭背的也不算什么,姜尘也懒得和醉汉计较。醉汉刚要继续口若悬河,又愣住了,“哎,对面这位红衣小哥,你长得挺好看的,瞪我做什么,这幅模样很吓人——”
谢览不说话,黑着一张脸,袖子一拂,往桌子上扔了几文碎银,直接走人了。
姜尘很想追着谢览出去,然而无奈身旁的醉汉缠他缠的紧,那人搭着他的肩,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上来,姜尘一推之下没有推开,那人对着谢览的背影骂了一句,“什么臭脾气——”又回头搭着姜尘的肩道,“姜不拜的八卦,我全都知道,你听我给你一点点讲,讲,讲……”那醉汉说着说着,突然成了结巴,“喔喔喔的舌图,图,肿么,肿了……”
姜尘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呵,谢览这下毒手艺,不愧师承药王谷,姜尘都没看出来,他是什么时候动的手,直到这醉汉舌头肿了,才恍然大悟。
悟了之后,又不由得觉得有几分好笑,他同谢览同住半月有余,见过他救人的谪仙模样,便在好奇他下毒是个什么风姿。今日见他出手,不是千钧一发,不是生死关头,而是因为醉汉说他瞪人的样子吓人。
他嘴角不自觉噙了一抹笑意。
这个家伙,还是这么小孩子气。
愉悦片刻,姜尘一颗心,又沉了下去。能让谢览如此斤斤计较,王知府之死这件事的走向,确实让他很气不顺啊。
钦差对于这件事的判定,谢览是恼了的。可是为什么会恼,姜尘一时间又琢磨不透。难道他恨不得看着事情闹大?可闹大了之后,又有什么好处?
姜尘沉思起来,名望,地位,钱财?这都是一个知府之死闹大之后,所不能带来的。
王知府与七名捕快之死一事闹大,带来的后果,便是将姜不拜这个词,再次推上风口浪尖。
姜尘眯起眼睛沉思,药王谷,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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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直阴天,冷飕飕的。
天气不好,生意也一般,一下午,姜尘都有点心神不宁。
虽然他和谢览相识不久,但对他莫名有种信任之感,像是相识多年的朋友。
自从死过一次后,他不觉得有谁还能是他的朋友。
可是偏偏,他觉得谢览可以。
既然是朋友,那心中有了怀疑,就应该问出来而不应该放在心底胡乱猜测。
姜尘想,关于王知府,还有账簿的事,等下见到谢览,便挑明了说好了。
乌云从头顶朵朵飘过,吹的树上枝叶簌簌作响。
宛陵城这两日的天气一直不大好,阴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落雨的样子。
给人心头平添几抹阴郁。
一整下午,谢览一直没有出现。
姜尘皱眉,这很不符合谢览的作风。
平日里谢览可是一直缠着他的。
这就走了吗?
王知府结案,李斟账本到手,谢览做完了要做的事情,就走了吧。
果然只是路过宛陵城,完成药王谷的任务就走了。
走的干脆利落,半分不留恋,连句再见都没有吗?确实,他是药王谷的弟子,药王谷有血衣催花手坐镇,座下弟子六亲不认,翻脸不认人,也算符合传闻形象。
几片树叶被风吹到姜尘的案几上,姜尘分神望了一眼望着身旁空荡荡的小凳,这还是谢览搬来的,美名其曰帮他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