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站在花丛中,周遭有落英缤纷,些许花瓣落在她的发尾与肩头。那日春光明媚,她更是穿了一袭娇艳可人的粉色裙衫。他踩着木屐、迎着微风,看少女忽然回眸,朝他一笑。
明明是清朗的春日,她眼中却有熠熠星火,炽热而皎洁。
“阿简,阿简。”
春天荡漾在她的裙角。
少女巧笑倩兮。
“阿简,阿简,你来追我呀。”
......
忽闻一声喟叹,容简的身形猛地一震。从绵长的记忆中跋涉出来,他有些艰难地抬眸,重新望向殿上的男子。
陈王听着周围的劝谏之声,微微垂眼,面色似有动容。
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一般,容简忽一转身,在所有人都未留意之时,匆匆离开此地。
--
昭丽宫,听荷殿。
萧妧闷在这里快有一下午了。
钿玉是个闲不住的,一手拿着刚打好的络子,一边在寝殿里来回踱步。
“‘阴鬼’还没有抓住吗?啊......咱们要被关在这里多久呀。”
好无聊啊。
她已经有整整一个下午没有见到朝羡大人了!
“这外面的铜铃声响了又停的,”她兀自囔囔着,忽然眸光一闪,颇为激动地来到萧美人身前,“美人你听,这铃声是不是停了!铃声停了,这阴鬼应该是被捉住了!”
阴鬼捉住了,那她就可以出殿去找朝羡哥哥了!
萧妧没有她这般浮躁,一心一意地打着线络子。听钿玉这么一说,她还是侧了侧首,刚好听到那声清脆的铃声戛然而止。
却没来由的,她的心突突地跳了两下。
“哎——”
“美人?”钿玉凑过来,刚好看见萧姬把手扎破了血,“您做了一下午了,歇一歇,莫做了。别把这双手给累着了。”
多么好看的一双手啊。
钿玉拿了帕子,小心地给萧美人拭着血。
萧妧下意识地往后一缩,抿了抿唇,“没关系,不碍事的。你去门外看看,这阴鬼是不是已经除了。”
“好。”钿玉领命,一个人朝门外走了。
屋内只剩下萧妧一人,她将血止了,又把打好了络子叠起来,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给陈王送过去。
却忽然听到殿外一声:“欸,容大人,您怎么来了?
“欸欸欸,美人在里面,您不能单独进去——欸!”
容大人?
容简?
他来做什么?
萧妧眼皮一跳,从座上站起,“钿玉,让他进来罢。”
立马有脚步声响起——这是八宝华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萧妧熟悉得很。
钿玉带着容简转过屏风,走了进来。
萧妧又重新坐回了座上,先是看了钿玉一眼,“外面有人看见了吗?”
钿玉自然知晓自家主子说的是什么,规规矩矩地摇了摇头。
那便好。
虽然她现在对容简没有什么歪七歪八的心思,不过后宫人多眼杂,有些事,还是要避一避嫌的。
特别是她如今正得圣宠。
小姑娘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又瞟了一眼身侧的容公子,似乎要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
“美人,奴婢在外给您守着。”
对于钿玉,萧妧还是放心得下的。
钿玉连忙迈着步子离开了。
“吱呀”一声,殿门被人轻轻阖上,萧妧这才抬眼,望向眼前雪衣之人。
“容大人,您来听荷殿找我,是为何事?”
语气客客气气,态度却是十分的疏离。
容简顿了顿,决定还是把整件事都告诉她。
他径直道:“王上要杀你。”
“王上,要杀我?”她一下子被对方逗笑了,“王上为何要杀我?”
男子稍稍一默,怕自己哪句话说重了又不小心伤害道了她:
“太后病重,传了巫师入宫。那群人说你是罪魁祸首,要王上处置你。”
美人将背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微微蜷起,慵懒得像只猫儿。
他生怕萧妧以为自己在开玩笑,便稍微加重了语气,同她严肃道:“这是真的,阿妧,我没有骗你。此时王上正在长毓殿外,与那群人商讨着、商讨着该拿你如何......他们说,你是褒姒,是苏妲己。”
座上的美人微微眯眸。
她的眸狭长,眼尾与他一样,都恰到好处地朝上轻轻挑起。容简看着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单纯可爱的阿妧。
他下定了决心,一鼓作气:
“阿妧,我带你走吧!我想办法带你离开大陈。咱们去燕国,去霖国......天下之大,总有你我容身之地。阿妧,你愿不愿意与我一起?”
因为之前有负于她,容简此时不太敢望向她,一双眼微垂着,一股脑说了许多。
再抬眼时,却见她仍是懒散地倚在那张椅上,手里头还拿了个玄青色的线络子。
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阿妧。”
“莫再这样喊我了。”座上的少女终于出声,声音却是十分清冷,“容大人,你说,你要带我走?”
“是。”
她笑了,唇边尽是冰冷的弧度。
“你要带我走,那要去哪里呢?去燕国,还是霖国?”
“都听你的。”
萧妧“扑哧”一声:“可是,我为什么要与你一起颠簸呢?哪里有我在陈宫待得富贵、快活呢?”
雪衣男子一愣,一时无声。
少女忽然从座上站起,身形袅袅,迈着莲步上前,来到容简身前。
容简神思一晃。
“还有呀,你说大王要处置我。可是,若是让大王知道了,他的臣子竟觊觎自己的宠姬……”
她忽然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一并,轻轻摩挲着他滚动的喉结。
几乎要咬着他的耳朵,柔声笑语,“王上又该怎么处置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