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见陆是杨也在，蒋纯纯抹了抹嘴，问他：“这么巧，几天没见了……你也来参加婚礼？”　　　　两人自那日在医院分别之后，确实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倒不能说是巧合，之前陆是杨约了她两回，蒋纯纯不是忙开会，就是在准备期末事宜，分.身乏术。　　　　一次两次，第三次陆是杨也没耐心再开口了，既然说忙，那且忙着吧。　　　　前几天一个合作方的领导送来请帖，特地邀请了连他在内的好几家地产公司的老总一块儿来参加他的婚礼。　　　　陆是杨并不在意，这种商场上的应酬就多如牛毛，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　　　　临近两三天时，姜晓婷提醒他：“周总的婚期就要到了，周五的晚上，你要不要参加？”　　　　陆是杨倚靠在座位上，揉了揉太阳穴，眼睛也不睁，“不去了，无非就是喝喝酒吹吹牛，见惯了……”　　　　姜晓婷又问他：“去年你住院的时候，周总可是特地来看望过的，这回他又亲自送来的请帖，如果不去是不是不太好？”　　　　陆是杨睁开眼，默了默，笑说：“那你还问我意见做什么，去就去吧。”顿了片刻，又叮嘱说：“顺便准备一份厚礼，到时候带给他。”　　　　姜晓婷莞尔一笑，“不用吩咐了，我已经提前备好了。”　　　　晚上，陆是杨约上了许初原一块儿来赴宴。　　　　一路上，许初原咋咋呼呼地说着话，天南海北什么都能聊上两句，末了见陆是杨闭眼假寐，他不由地扬着脑袋笑道：“我说了大半天，你倒是给个反应啊？”　　　　陆是杨眉头微蹙，轻声说道：“啰嗦，听着烦人……你歇会儿吧。”　　　　“行，老陆……刚刚是谁死乞白赖地求着我，让我陪他来的？”许初原佯怒道：“你当我很空啊，有那个美国时间，我宁可回家陪儿子多好，还招人待见！”　　　　陆是杨睁开眼，嘴角衔着笑意，“话说回来……有段时间没见小土豆了吧？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初原不是真的恼，见他开口了，当下便开了话匣子，“别提了……小祖宗去一趟姥姥家，回来连自己亲爹姓什么都忘了。”　　　　两人就着这个话题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不约片刻，车子便到达目的地。　　　　许陆两人并肩走近酒店，顺着侍者的指引来到二楼的宴会厅。　　　　厅内来来往往众多人群，两人找到了位置径自坐下。　　　　不多时，厅内灯光暗下，音乐响起，一对新人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上舞台。　　　　司仪在台前声情并茂地叙述着新郎新娘相识相知的过程，台下的宾客偶有抬头倾听，亦或是鼓掌示意。　　　　陆是杨喝了几杯酒，只觉得烦闷难耐，密闭的包厢内，冷气不足，才片刻的功夫，他便被憋出一身热汗。　　　　“我先出去透透气。”对着许初原扔下一句话，陆是杨起身往外头走。　　　　这个时间点，正是婚礼最高.潮的阶段，走廊里只有几个服务生忙着进出。　　　　陆是杨没理，转身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朝南的窗户打开，晚风拂面，吹散了浮在心头的躁动。　　　　窗外正好是一片写字楼，临近下班点，只有其中几个楼层亮着灯，零星的灯光点缀着整幢黑色的大楼，忽明忽暗之间，仿若镜中花水中月，触不可及。　　　　陆是杨在原地怔愣了许久，直到听到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来人是个女的，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他回过神，转身躲进了一旁的洗手间，愣神之际，不由自主地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一片寂静之中，陆是杨竖起耳朵等待着对方离去的脚步声。　　　　半晌，身后窸窸窣窣地传来一阵动静。　　　　他不知怎么回事，只觉得一刹那地恍惚和悸动，再回过神，果然瞧见几米之外的大门口，笔直地站了一个人。　　　　蒋纯纯率先开口打了声招呼，却不见陆是杨回应。　　　　她继而又问他：“你在抽烟？”停顿数秒，“那我去楼下卫生间吧。”说完，准备抬腿往外走。　　　　陆是杨闻言伸手拦下，复又盯着她瞧了片刻，眼神凌厉，不言不语。　　　　走廊另一头的宴会厅内，宾客觥筹交错的声响被彻底隔绝，周遭似乎霎时安静下来。　　　　蒋纯纯听到自己胸口的心跳声，砰砰直响，振聋发聩。　　　　对视了几秒，她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刻意转开头，避开他的视线。　　　　陆是杨却不依，长腿一跨，结结实实的身材挡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蒋纯纯心下疑惑，微蹙着眉抬头瞧他，嘴里笑言：“你这人怎么……”.　　　　话音未落，陆是杨整个人欺身上来，双手环绕着她，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蒋纯纯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周身被他的气息环绕。　　　　他的身上有烟草和古龙水的香气，怀抱宽阔温厚，将她笼罩在其中。　　　　这样的感觉很陌生，蒋纯纯心想着，一边又伸出手，准备将人推开。　　　　然而眼前的人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双臂稍稍用力，便将她纹丝不动地箍在怀中。　　　　无言的拥抱，长久而持续。　　　　蒋纯纯讶然地睁大眼睛看他，耳畔传来一阵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声，“别动。”　　　　一阵异样的沉寂中，她隐约闻见了他身上的酒气，淡淡地，似有若无。　　　　意识到这一点，蒋纯纯立时警醒过来，用尽全力奋力挣脱开他的桎梏，一脸惊恐地凝视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你放手！”　　　　陆是杨回过神，之前那一刻的的心神荡漾此时已经荡然无存，面对蒋纯纯略带责备的的质问，他无无声地笑了笑，像在自嘲。　　　　“纯纯……”他低低地开口喊她的名字，声线柔软沉静，脸上带着哀伤，眼底闪过一抹难以名状的情绪。　　　　像是受了伤的兽类，暗自躲在一处，静静地舔舐自己的伤口，兀自呜咽低鸣。　　　　蒋纯纯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你怎么了……陆是杨？”　　　　陆是杨回她，“你有没有想过……”顿了顿，又笑道：“算了，不问了……”　　　　“前几天在餐厅见到你和你男朋友，最近过得挺潇洒的吧……一直约了你好几回，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碰见了。”陆是杨恢复了片刻，正色道：“上回是欣的事情还没解决好，什么时候我们坐下好好聊聊？”　　　　对于他情绪的转变之快蒋纯纯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陆是杨又道：“杜老师出院好些日子了吧，有空我该来拜访拜访才是……你倒是个大忙人，成天见不着人影，上赶着约你还得排队，蒋老师……请问你现在有空了吗？”　　　　蒋纯纯见不得他话里带刺，时下皱着眉瘪了瘪嘴，“你这又是哪儿不痛快了，好好说话成吗？”　　　　陆是杨促狭地笑道：“我一直都是这么说话的……”　　　　她咬了咬嘴唇，琢磨着这人定是酒喝多了，以至于情绪反复无常。　　　　蒋纯纯不傻，更不会往枪口撞，吃过这种亏，她心有余悸，眼下不愿与陆是杨多谈，神色一凛，扭头便准备往外头走。　　　　陆是杨察觉到她脸色微变，心里一急，忙拉住她的臂膀，“你等等。”也不知是酒精的缘故，还是太过于紧张，牙齿咬到舌头，疼得他龇牙咧嘴地开口道歉：“我错了，刚才喝了酒说了胡话，你别走。”　　　　蒋纯纯依旧只露出一个后脑勺，不愿意搭理他。　　　　“好……我好好说话，你先回头看看我。”他低声道，“我不想强迫你，还是说……我抱你是不是更好一点？”　　　　蒋纯纯闻言当即回过头，恨恨地盯着他，口气生硬，“有什么事你就说，不要动手动脚。”　　　　情绪凝滞在喉头，不知该怎么开口怎么说，陆是杨定了定，深吸一口气，软了软态度，“行，我好好说，你也好好听，别动不动就要走。”　　　　“其实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和你说清楚，上回在会所遇见你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了……”　　　　“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机会和你遇见，实在是挺意外的。”　　　　“这话说来挺不好意思，但是也是实话……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考虑考虑我……”　　　　“嗯，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什么时候起，对你上了心。”　　　　“没错，既然说了，也不怕你笑话……我很少对一个人这样上过心，你算是第一个吧。”　　　　“蒋纯纯，你听好了，我希望你能仔细考虑……当然，不用急着回答我，我可以给你几天时间，先想想清楚。”　　　　“没头没脑地说这么一番话，你是不是挺惊讶的……别说是你，我自己也觉得跟做梦似的……”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全然不顾蒋纯纯在场，把心底的苦闷一股脑地吐露出来，末了，掀起眼皮打量了她一眼。　　　　“你这是什么表情，给个反应行不行？”　　　　蒋纯纯只觉得“轰——”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毅然倒下。　　　　陆是杨的这番四不像的表白，像是一个惊天大新闻，简直震碎了她的三观。　　　　黑暗隐去了她脸颊不自然的红晕，她攥紧了拳头，用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声音回他：“我、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说……我、我没想到你……”　　　　陆是杨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揶揄道：“别说你，我自己也没想到。”话毕，他又恢复了之前那副神情款款的模样，“我不急，你不用马上回复我可以或是不可以。”　　　　许久没有得到她的回复，陆是杨知道她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接受，“我说完了，你还没听明白？”　　　　“听明白了听明白了……”蒋纯纯点头如捣蒜，“我、我很明白的。”　　　　“那好，给你几天时间好好考虑，总可以吧？”　　　　她低下头，轻声地“嗯”了一下，下一秒，抬起步子便准备往门外走，逃离眼下这片是非之地。　　　　陆是杨捕捉到了她眼底的慌忙，在她准备转身之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郑重道：“不要考虑太久，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