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心怡没想到他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心中一疼,叫了他一声,“师父……你……还好吗?”
乔治没回答,双目盯着信封一动不动,忽然一滴眼泪滴落在信封上,晕开成一团。
从来没见过他这幅神情的叶心怡吓到了,连忙过去扶着他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早知道他会这样,就不把东西拿出来了。
“师父,要不你还是……别看了吧。”叶心怡要去拿走信封。
乔治紧紧的攥在手里不给她,“既然是他给我的,我必然是要看的。”
“我怕你难过。”
“长痛不如短痛,现在不看,总有一天是要坦白的。”乔治苦笑一声,擦了下眼角的泪,拆开了信。
叶心怡心情复杂,没有打扰他,去了外面。
今天的天气很好,外面阳光明媚,可是她的心里却很冷。
想不通为什么要有这一天的到来,明明他们的心里都是有彼此存在的,为什么要分开呢?
余洋有他自己的苦衷,乔治也一直都坚持着自己的感情,宁愿和家里闹翻了也不愿意委曲求全。
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却也摆脱不了世俗的观念要分开。
不,这并不仅仅是世俗,而是关系到家里的情况,每个人背负着的使命都不同。
余洋除了自己本身之外,还背负着余家的继承人的希望,他不能做到放弃一切不管,选择了委曲求全。
可是乔治呢?
他坚持了那么久的感情又要何去何从?
叶心怡从来没感觉到这样的无助过,感情的事情看起来简单,却也是最复杂的。
站在门口看着装着店里的杂物离开的卡车,从今以后,这个画廊将不复存在,是不是也意味着,余洋和乔治的感情告终了?
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叶心怡在门口站了很久,不知道里面的乔治是否看完了信。
许久听不见动静,她放心不下,进去查看情况。
乔治不在大厅里,她走到后面的工作室门口,看到他对着墙上的一幅画发呆。
“师父,这里还有一幅画怎么不带走?”她过去看,这是一张风景照,很简单的样式,她这个初出的画手看了都知道这是没有画画基础的人画出来的,却被精美的裱框框好放在这。
叶心怡似乎想到了什么,这幅画该不会是……
“有些东西带走了又有什么用?带不走的是那个人,那颗心。”
“师父……”
叶心怡看到他手里展开的信,看不清,也看到了那模糊的字迹,没有太长的篇幅,短短的几行字也道尽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我没事,感慨一下。”乔治转过身,他没有掩饰,那泛着红血丝的双眼也知道他哭过了。
叶心怡从没见过他哭的样子,也明白他对这段感情的不舍。
心里为他感到难过,“师父,如果你真的不想分开,我可以找我哥说的,我让他不要订婚,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吧……”
“不用了,我知道他的性格,如果不是真的下定了决心,是不可能和我说这些的。”乔治打断了她。
“那你们……”
“替我祝他订婚快乐吧。”乔治说着,从墙上把这幅画拿下来,纤长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画的边缘,“这幅画就当作是我送他的订婚礼物,到时候我会包好送过去的。”
叶心怡沉默,她此时此刻不知道用什么言语去安慰。
明明就在嘴边的话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乔治看她的样子,揉了揉她的脑袋,“傻丫头,感情分分合合很正常的,我又不是没经历过。”
“着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只能说我和他想要的不一样罢了。”乔治打量着四周,好像除了这个画之外没有别的东西了。
拿上店门钥匙,出了画廊,轻轻呼出一口气,“好啦,从明天开始,这里就再也不是我的乔治画廊了。”
叶心怡看他感伤的样子,咬着嘴唇不说话。
锁上了门,乔治看她还在出神,开口打乱了她的思绪,“想什么呢?我可告诉你,你现在是孩子的母亲,可不能因为我的事情把自己搞抑郁了,我可担当不起。”
他还有心思开玩笑,说明状态还不错。
“知道啦,我会注意身体的,你现在要回哪里去?”
“回去收拾东西,明早的飞机。”
“这么着急?”
“没办法呀,明天落地之后还有很多的事情等我,后期的画展还没讨论。”
乔治已经回归到圈里,等待他的是各种琐碎的工作,应该无暇顾及这些。
目送着他上车离开后,叶心怡才坐上了车回老别墅。
她没看到的是,乔治在车上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拿出了那封信,展开后又看了一遍。
信没有很长,余洋只是三言两语的说了自己的无奈之处,也说了他的不得已。
从字里行间,乔治已经明白了。
对于余洋的选择他没有怨恨,更没有想要一问究竟的冲动。
平淡的拿出手机给余洋发了一条消息,只有两个字,珍重。
然后拿出打火机把那封信烧的只剩下灰,撒向窗户外面随风飞走,紧接着打开车里的音乐,从右手边的抽子里拿出一包烟,细长的烟杆夹在他修长的手指之间。
啪嗒一声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才启动车辆离开。
曾经,他为了别人把烟戒了,如今人已不再,他也没必要再戒掉什么了。
叶心怡在回去的路上收到了贺言的信息,问她产检的情况如何了。
她只短短的回复了三个字,挺好的。
然后电话就打过来了,贺言在电话里关切的问:“心情不好?”
叶心怡任何的情绪都瞒不过他,只好如实交代,把自己去过画廊的事情告诉了他,说完还叹了口气。
“难过了?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让自己的情绪低落下来,不然孩子出生也会不开心的。”贺言一边说着,把手里签好的文件递给田宇,他在旁边小声的比划了一下,提示他底下还有会议。
“我工作有点忙,你回去看会儿综艺节目调整心情,等我回去开导开导你。”
“没事,我自己调节一下就好了,你忙吧。”
招标会在外的几天,公司里堆积了不少他没处理的工作,已经忙的够呛了,怎么还好让他烦心。
“听话,有事就给我发消息。”
“知道了。”
挂了电话,车已经停在了老别墅门口。
管家过来从她手里把包接过去,并没有看到黛西和叶菲。
问过了之后才知道,两人出去逛街了。
这么多天一直都围绕着叶心怡,两个老太太都没时间留给自己,今天难得抽了空出去。
还别说,在一起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叶菲反而会了几句英文,黛西的也越来越流利了。
而且她们自己用自己的语言沟通也毫无障碍。
叶心怡曾怀疑,她们这样对话能听得懂说什么么?
贺岐回来过之后又去了公司,叶心怡以为家里没有人了,从客厅绕一圈后准备上楼回房间休息会儿。
旁边的书房门忽然打开,贺文华站在门口。
“回来了?”
“嗯,爸,你在家啊?”
“结果怎么样?”
叶心怡把检查报告给他看,“医生说一切正常,后面肚子大了稍微注意点就行了。”
“嗯。”贺文华仔细的看了眼报告,没什么问题后放在了桌上。
叶心怡欲言又止,有点纠结。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叶心怡不好意思的笑了,“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爸,您有空吗?我想和您聊聊。”
这是她第一次提出这个要求。
之前和贺文华之间的聊天都不是她很愿意的情况,又或者是在某些前提条件的情况下聊的,但是这一次,她仅仅只是想和长辈聊聊天,顺便也想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贺文华没有惊讶,指着书房里,“进来吧。”
叶心怡坐在了他对面的座位上,书房里开了暖气,烘的她整个人暖洋洋的,外面带进来的凉意全都消散了。
面前的水杯已经喝完了两杯,她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贺文华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等她先开口。
许久之后,叶心怡终于开口:“爸,我想问您,世俗到底是什么?也可以这么问,当今社会,有什么样的事是不能被接受的?传宗接代?还是取向问题?”
她问出这个话的时候才意识到,她说的这两个问题好像贺家都有触碰到。
但说出来的话又不能收回,余光暗戳戳的瞥了他一眼。
贺文华似乎没有感到生气,反而因为她这样微小的举动笑了,“怎么?你不是什么都不怕么?怎么如今反而害怕我发火了?”
“以前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太年轻了,现在想想还挺后悔的。”叶心怡说的实话。
贺文华沉思片刻说:“说的通俗一点,世俗就是人们不为接受的东西,当然这里面也包含了取向,就像过去的人们对于这一类叫做断袖之癖,从古时到现在都对这样的人嗤之以鼻,但年轻人大多都是接受的。”
叶心怡认真的听着他讲述,感觉他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当下不能接受只能说明,过去的观念在脑海里不能排除开,当然也不能避免是天生就会有反对的行为,这不能一概而论……”
贺文华说的平缓,用拉家常的方式说话,让叶心怡也变得轻松自在很多。
两人就这么在书房里聊着,没有注意到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两个多小时后,黛西和叶菲回来了,正好碰上一同回家的贺岐,发现叶心怡并没有跟着一块回来,才知道她已经先回来了。
“怎么没看到人呢?”三人在客厅里转悠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影。
刚好,书房里的叶心怡和贺文华聊完天。
原本叶心怡还有点迷茫,不知道要怎么办,经过这么长时间,她忽然就开朗了。
“谢谢爸特意和我聊了一下午。”叶心怡起身表示感谢。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客套话。”
听他口中说出来的一家人的话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是,您说的对,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她正要出去,贺文华又提到了上次给她的那份股权转让书有没有签字。
“我还没想好。”叶心怡实话实说。
贺文华看着她的肚子,好像比上次更大了一些,说:“签吧,等你的孩子出世,一切都落定了。”
叶心怡其实是没有把握的,现在看似她怀孕了,还是双胞胎,可也没有问过是男孩女孩,万一是两个女孩……早早的签字岂不是太着急了?
看她犹豫,贺文华只好放出话,“现在不签字,时间过了就无效了。”
“什么时间?”
“我制定的这份协议可是有时间限制的,你真的还要犹豫?”
叶心怡不太懂这个协议,怎么还有时间限制呢?
“还有多久到期?”
“今天是最后一天。”
叶心怡顿时一慌,赶紧开门要上楼去拿东西。
一开门,门口站着三个人挡住了。
“找了半天你在书房啊。”贺岐看到她身后的贺文华,叫了声,“早说你们在书房聊天啊,我们也不至于找了那么久。”
她知道贺文华在家的,但不敢进来打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