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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咚咚锵

农场道路上全是尺余深的浮土,汽车轮胎淹没在浮土中犹如杨尘机,飞驰过后尘土漫天飞扬,遮天蔽日,也是农场的特色一景。履带式的农业机械破坏力不容小视,没有能受得了的道路。

几分钟时间,轰鸣着的汽车拉来了农场场部医生,经过检查,紧张的医生舒缓了表情,长长出了一口气说:“无大碍,这是急火攻心的气郁所致,等一会就醒过来了,给他擦把脸,看样子还没有洗脸吧?眼角屎都没有擦。”

刚刚爬起来的羽队长哪有洗脸的功夫?他的脸可不好洗,既有冻伤也有烧伤,疤疤痂痂层层叠叠,琳琅满目不光鲜,弄不好就会有“流血事件”发生钻心痛。

他自己洗脸都是拿毛巾沾一沾了事,敷衍一下就过去了,大男人不注重“精耕细作”,洗脸只不过是一日之计在于晨的必修课,洗脸了就是一天的开始,好与不好都得堂堂面对。

医生看了看他的脸,愕然的不知道怎么说?就没有见过如此不堪的脸,不知道要经受多少的苦难才能有如此杰作?此刻不堪入目的这张脸,就连妈妈看到了,都不一定能认识自己的宝贝了。

农场医生敷衍了事,他只是擦去了羽队长的眼角屎而已,其他地方仿佛一触即发的雷区不敢动,下不去手,害怕造成新的创伤感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怪谁不怪谁说不清楚,懂行情的他知道轻重,最好是保持现状,给充足的时间自然愈合,才是上上之策。

生死离别是一个人一生如影随形的梦魇,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无法规避的残酷现实,在离别中长大,在相逢中成熟。尤其军队更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新老更迭如走马灯一样轮番交替,周而复始,这就是基层带兵人要面对的残酷现实,只是情感不同,感受自然就不同了。

高原无人区一行,虽说是羽队长一战成名,功成名就,一飞冲天的辉煌顶峰,所带领的五十个兵死的死伤的伤,损失惨重,点背的无与伦比,运气不佳,在大裁军中一刀切不复存在了,独独剩下了生命垂危的他一个人,在医院里与死神阎王爷握手言欢,殊死拼搏,冥冥之中躲过一劫。

他若不负伤,同样厄运难逃,脱下军装就地复原,哪里来哪里去卸甲归田,淹没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劳作中,面朝黄土背朝天娶妻生子,就没有现在的哀痛,在芸芸众生中为生计打拼,碌碌无为终老一生,是福是祸不得而知?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痊愈后的他被委任到现在这个车队,在他苦苦哀求下,把已经复原的黑子和刘晓强恢复了军纪,带在了身边,到现在这个车队仅仅半年而已,好不容易把一个拿不出手的车队调教的应心得手,能堪大用了,转眼间又朝花夕拾谢幕了。

从高潮到落幕,又是一个凄楚地转身,这就叫军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同甘共苦,耳鬓厮磨的弟兄在一起时间长了,自然会有默契的合作,能没有情感可言吗?举手投足间一颦一笑,就会知道彼此的喜怒哀乐,转眼间却分崩离析烟消云散了,能不叫人痛心疾首吗?就是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啊。

几十分钟后,羽队长在众军人的呼喊中,如梦方醒般悠悠醒来,就像是出去旅行了一趟花果山,有山有水好地方,水雾弥漫瑶草铺地,鸟语花香,还有寸草不生的沙漠,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又回来了。

睁开眼睛看着朝夕相处的弟兄们,雾里雾中觉得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黑子抱着他的头,神情关切的看着他,就觉得放心了许多。突然间又意识到不对,幽幽的说:“你你怎么睡到我床上了?想吃奶呀?”

“哈哈哈……”围在他身边的军人听闻后,惹得轰堂大笑,黑子呸了一声,膈应的说:“呸呸呸……啧啧啧你恶心不恶心?幸亏你娃没有奶,有奶都不是人奶。”

两个人抬杠,他立刻清醒了过来,坐起来一看,农场的医生和魏场长都在,又看了看满屋子的弟兄们,心里一阵感动,说:“这这这这不好意思啊弟兄们继续睡觉,下午开会,散了。”

他说着话翻起身来,握住医生和魏场长的手说:“啧啧啧这可怎么好?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且什么话?”魏场长大度的说:“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我会全力以赴帮助你。”

“哦谢谢谢谢。”羽队长掩饰着自己的痛苦,若无其事的说:“没啥没啥?呃……对了,通讯员,你去叫韩老六给魏场长送上十只野黄羊,还有鱼,让首长尝尝鲜,真正地野味啊。”

“哦怪怪这么大手笔?这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咱们是一家人啊何必这么客气?哈哈哈……”魏场长客气的说道。

“一点小意思而已,还望首长不要嫌弃。”羽队长真挚的说:“我们一走几十天,让你们牵挂了,让我们觉得好温暖。没什么好礼物相送,还望首长收下聊表心意才好,我现在有些急事要处理,就不留首长了,等有时间,我一定去讨扰。”

“呵呵……”老谋深算的魏场长明察秋毫之末,知道其中渊源,眼看着这个名声显赫的车队成了过眼烟云,就不存在了,是福是祸躲不过。他笑眯眯的说:“呵呵不要不好意思,你忙你的吧,你一定要来讨扰,我就盼着这一天呐你可得说话算数哦?”

“一定,一定的。”他应付着送走了魏场长一行人。

队部里还有些不愿意离去的兵,他们不知道队长平白无故怎么会晕倒?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就想为他分忧解愁。五班长刘征一脸正气的说:“队长,发生了什么事扛不住?你放心,只要你一声令下,上刀山下火海,弟兄们都不会皱一皱眉头,也不会问为什么。咦能能,能难住你的事就没有,因为有我们在你身边呀?”

其他的兵也纷纷嚷嚷表白,这个说我们是生死相依的弟兄们,那个说有过命的交情,没有过不去的河……这些祸福相依的士兵们,真挚的表达着过命的交情,让他听着有些感动,可自己心里的苦,此刻不能让他们知道,起码是这一阵子不能说。

不然的话,炸窝就在眼前,说不定发生兵变都未尝可知。他故作镇静的骂道:“且我能有什么事?白吃萝卜淡操心,你们是不是睡够了?不想睡觉就去擦车修车,别在这里欺负我。滚滚滚我要处理事情,体谅我一下,该干嘛干嘛去。”

下了逐客令,赖皮们还是不走,他就连推带搡威胁道:“哼哼不听是不是?我数一二三,不在我眼前消失,罚你们去跑车场,五公里武装越野,听到了没有?消失消失。”

什么都没有搞清楚就被轰出来,军人们心里面越发不安起来,队长一定是遇到了过不去得坎,不然的话,怎么会这样?就是面对死亡的危机关头,他都没有倒下过,难道还有比死亡更令人畏惧的事情吗?会是什么呢?

没有了其他的兵,队部里一下子沉寂了下来,羽队长看了看黑子,像个受了欺负的孩子似的,委屈的泪水忍不住在眼睛里打转转,嘴角不由自己往外撇,就要哭出声来。

感同身受的黑子错愕的扶着他,刚想张口,门口却传来了报告声,雪儿嗖一声就冲出去了,紧接着就是惨叫声,羽队长还没有流出眼睛的泪水,顿时就吓干断流了。

通讯员风一样追出去一看,一个陌生军人被雪儿的威猛吓得哇哇大叫,转过身就跑,雪儿气势汹汹就要扑上去,通讯员厉声喝住了它,陌生军官魂飞魄散,惊魂未定,浑身发抖。

通讯员跑上前去,立正敬礼后说:“同志不害怕,你有么子事撒找哪一个撒”

陌生军人还礼后说:“我我找你们队长。”

“哦队长?”通讯员打量了他一下,觉得陌生的厉害,就问:“嗯你有军人通行证吗?”

“有有”陌生军人战战兢兢,拿出来自己的证件。

通讯员接过来一看,立刻立正敬礼后说:“对不起首长,你从另外一个军区来,慢待了撒请你原谅,队长在队部,请跟我来。”

陌生军官来到队部,通讯员一指羽队长,他立刻立正敬礼后说:“报告队长,我奉杜军长之命,给你们送来了两车慰问品,已经交接清楚了,就等你签字。”

这不是喜从天降,天上掉馅饼吗?杜军长够意思,真的说话算数,羽队长一听,高兴地还礼后说:“你们辛苦了,谢谢谢谢这边坐,通讯员,倒水。”

接过清单一看他就喜上眉梢,心花怒放,像个暴发户似的两眼冒着绿光,把刚才的委屈也忘记了。清单里全是市场上买不到的紧俏物资,尤其还有两台电视机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踪的稀世珍宝,让他喜形于色,眉飞色舞,就连自行车都有,能不说是幸运女神的眷顾吗?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计划经济物质匮乏,供给不足,异想天开都得不到的东西,现在真金白银摆在眼前,怎么能让他不激动?他抑制不住喜悦,颤抖着手在交接清楚的单子上签了字,满脸笑容的说:“首长,和你一块来的弟兄们呢?”

“哦队长别这么叫,我姓李,李宇春,你叫我李助理就行了,他们都在车上,正准备返回呢。”

“啊”羽队长一听吃惊的说:“返回?你你,你们千里迢迢来慰问我们,到我这里来连个面都没有见,连顿饭都没有吃,怎么就返回了?这不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吗?让杜军长知道了岂不寒心?这可不是我的待客之道啊?怎么说也得让我表表心意。嗯通讯员,去把战友们请过来先喝口茶,再把韩老六叫来。”

“是”通讯员请来了两个开车的兵,都穿着四个兜的军官服,一定是经验丰富的志愿兵,是军中的骨干人物。羽队长热情的和他们握手敬礼,其中的一位老兵看到雪儿,就像发现了外星人似的,不知深浅就想摸雪儿的头,雪儿立刻抬起爪子与他握手,凶相毕露露出獠牙,呼呼示威。

羽队长害怕雪儿不友好伤人,瞪了一眼,雪儿立刻就不出声了,装出一副懂事的娇态。老兵吃惊的说:“啧啧啧这么凶猛的狼狗,真正是世所罕见呀?队长,能不能忍痛割爱送给我?”

世事难料不是妄言,让人望而生畏,避之不及的狼王,竟敢有人胆大妄为索求?看情形是个懂行情的伯乐好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