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行个礼,道声“无妨”,便要向末座走去。
柳云卿却对身边的书僮道:“带蔺监察去我院里更衣。”
嗓音寒凉,有些肃杀之意,似帘外抽打着大地的急雨。
蔺知柔自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违拗长官,便即跟着书僮出了门。
这书僮名唤阿元,在终南山时便随侍柳云卿左右,与蔺知柔也是相熟的,出了门便道:“小郎君可在台中备有衣裳?”
蔺知柔道:“不曾准备。”
“哦,那便穿郎君的吧。”阿元一脸理所当然。
到得院中,阿元径直把蔺知柔带到东轩,这是柳云卿下榻处,房中是榻他一贯的素简,只有一几一榻,一曲水墨山水屏风,一壁书架并一个矮橱。
“郎君平日忙起来不回府,就住在这里,”阿元一边开橱子取衣裳,一边道,“衙门里哪天事都多,郎君十日里倒有七八日宿在此处。”
说话间找了一身银灰色的素绢襕衫并里衣出来:“这是郎君的旧衣,小郎君暂且换上对付一下。”
蔺知柔道了谢,拿了衣服去屏风后,用布巾擦干身体,换上衣裳。
柳云卿身量比她高,衣裳穿在身上有些空,连带着心里也有些难以言喻的空落落。
她凝了凝神,将湿衣包起请阿元帮忙放到察院,自己撑伞回到台院正堂,向众人道了抱歉,入末座坐定。
柳云卿抬起眼,似有意若无意地扫了眼她身上的衣裳,便即收回目光,向杂端曹仲牟微微颔首,示意他开始汇报台中工作。
御史台三院总共三十来个人,不但要监察全国近两万官吏,还要推鞫刑狱、监察六部和太府司农,查点仓廪,甚至监军、出使,事务庞杂。曹杂端先提纲挈领地将三院近来的事务汇报了一遍,再由三院御史分别禀事,柳云卿大部分时候只是静静听着,偶尔问一句,却都一阵见血、直击要害。
故此他治下的御史们不敢有半点懈怠,禀事前不知在心里排演过几遍,以免被明察秋毫的台长抓住疏漏。
御史们按序禀报完自己手头的工作进度,轮到蔺知柔,曹杂端望向她,和蔼道:“蔺监察可有事禀报?”
蔺知柔起身向柳云卿和曹杂端行了一礼:“蔺姓监察张报台长,端公,今日监刑,人犯临刑喊冤,下官依律止刑,现已将人犯羁押京兆府,以待复按。”
说着将来龙去脉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
台中诸人大多还不知此事,闻言不免窃窃私语。
“是江寿儿那个案子?当初是台长亲自过问的吧?”
“蔺监察这是什么运气,初次监斩就遇上这等事……”
“鄙人监斩没有十回也有八回,幸而不曾碰到过。”
柳云卿脸色微凝,看向蔺知柔:“为何送至京兆府?”
仍旧是一贯的波澜不惊,温雅澹然,但堂中仿佛有飒飒秋风吹过,众人立时噤声,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蔺知柔却似察觉不到气氛异样,不慌不忙道:“回禀台长,因人犯不愿回刑部大牢,故此下官擅作主张将之送往京兆府牢,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台长责罚。”
众人暗暗惊愕,心道这位不愧是柳台长的学生,胆量也过于常人。
柳云卿不发一言地看着装傻充愣的徒弟,周身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气息。
曹杂端向来是个和事佬,握嘴轻咳两声,打圆场道:“蔺监察刚来,有些事想是不清楚……下官这就着人去京兆府提人。”
柳云卿掀了掀眼皮道:“不必了。”这时候恐怕人已经到刑部了。
曹杂端道:“临刑鸣冤,按律要复按,不知此事当交给谁来办?”
一边说一边看向座中一众监察御史。
卢铉望了望师弟,自告奋勇道:“卢姓监察启禀台长、端公,下官愿复按此案。”
曹杂端正要点头,柳云卿瞟了大徒弟一眼道:“卢监察明日便要赴东都含嘉仓检校、计会。”
顿了顿,转向蔺知柔:“蔺监察昨日已将此案卷宗尽数披阅过,一事不劳二主,此案便由你全权负责。”
卢铉压根没听说过此事,显然是他师父不准他横插一杠,当下焦急道:“启禀台长,蔺监察只是里行,初来乍到便担此大任恐怕于制不合,下官……”
柳云卿打断他:“卢监察明日便要启程,可以回府预备行装。”
卢铉只得将话咽了下去,施个礼道:“下官遵命。”
众人一看连台长的得意弟子都碰了钉子,哪里还敢多言,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江寿儿一案由蔺知柔复按,另一名同日入台的监察御史里行高丰年从旁协助。
散了会,御史们各回各院。
回到察院,吴主簿已经着人把江寿儿一案的卷宗抬了过来,高丰年看着堆得小山一般高的卷宗,一筹莫展:“蔺监察,此案从何查起,你可有头绪?要不要立即去提审人犯?”
蔺知柔摇了摇头:“不急,高监察可先将文书看一遍。”
这案子压根不用他们查,若她猜得没错,很快就会有人把证据送到她眼前。
高丰年曾在蓝田当过县尉,有推鞫刑狱的经验,见同僚悠哉游哉的模样,心里着急,但他奉命从旁辅助,也只好听他调遣。
披阅了半日文书,外头雨势渐止,云破天开,庭中草木洗濯一新,在阳光下闪着朦胧微光。
一个小吏快步走来,向蔺知柔道:“蔺侍御,有人往门房递了这封书信,道是给侍御的。”
蔺知柔拆开一看,信封里只有薄薄一片纸,上面写着歪歪斜斜的一行字:“钱伯阳妻在长寿坊,南门入,循里垣西转第六七。”
再强调一遍女主不是好人,别对她有任何道德操守上的期待
师父做事的动机里也没什么爱情成分,他就是在给女主挖坑,别往浪漫的方向想就对了
本文绝对主角只有女主,感情线占比不高,小渡和师父都是配角,该上线的时候就上线了,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