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半的时候梁湛从房间出来洗碗,彼时付念和梁阗双双坐在沙发看时下的热播综艺,中间隔着肥乎乎的焦糖。 梁阗听见动静回头,见他往厨房走,喊住:“小叔,碗我已经洗好放消毒柜里了。” 梁湛止住脚步,往客厅一探头,惊诧道:“念念也在啊。” 付念笑嘻嘻的,俨然一副家长面前的乖宝宝,“梁小叔,我忘带钥匙被关门外了。” 梁湛跟着乐呵笑,走到沙发后面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儿,你爸以前没少干这种傻事。” 付念眨眨清亮的眼睛,“真的吗?” “可不只,他那时候比你忘带家门钥匙严重多了。有一回为了吃北街的烧饼,一大早跑过去排队,临走的时候把烧饼带走了,教室门的钥匙却给落烧饼摊上了,赶在老师来之前从门亮子里爬进去的。” “没看出来我爸曾经还是个矫健的胖子?” 梁湛想到付明佑现在圆滚滚的啤酒肚哈哈大笑,“到了年纪就得发福,老付年轻的时候可也是我们班上一枝花。喏,跟你一样,怎么也吃不胖。你让他注意着点,不年轻了,少喝酒。” “放心,我妈在,他不敢。”付念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两腮,都说女儿像爸,她这个年纪是不是就要开始注意饮食了,不然变成老付那样怎么办。呜呜呜,好不容易瘦下来的包子脸呢。 “咦,梁小叔,文君婶婶今晚这么早睡觉了吗?” 梁湛往灯火通明的书房努了努嘴,摇头,“昨晚空调开十八度,被子又给掀翻到地上,这不着凉了,在被窝里躺着呢。” 付念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这个天气是不能大意了,那您……记得让文君婶婶多喝热水啊!” 没想到付念沉吟半天,吐出口竟然是这么一句万金油,梁湛不由一笑,“哈哈哈,好。” 梁阗也弯了弯嘴角,“婶婶吃药了吗?” 梁湛无奈摇头,“她说自己能抗住,闷头睡大觉就能好了。” “如果明天早上起来还是不舒服的话,可能吃药会比较管用。”梁阗躬下身,打开茶几下面的小柜子,把症状适用的药品全部拿出来摆在面上,让梁湛带进去。 / / / 梁湛抱着一堆药回到书房,立马从成熟稳重成功人士变成疯疯癫癫二傻子。 门刚一阖上,他就手舞足蹈道:“文君啊,你知不知道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姜文君在二十八的室温下用大棉被把自己裹成球,浑身冒大汗,恹恹地靠在沙发床上工作。闻声,她抽过手边的纸巾擤鼻涕,长长一道吸气声后,她才漫不经心地问道:“看见了什么?” 鼻音有点重,估计是感冒引发的急性鼻炎。刚把废纸团扔进漫出小山的垃圾桶,鼻子又兜不住了,急忙又抽了张纸巾掩住鼻子。如此反复的动作,连带着精神头也不太好,对梁湛的发现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梁湛神经兮兮地望了眼门背,小声道:“念念和阗阗排排坐在看电视呢!” 姜文君抽了抽嘴角:“性教育片还是怎么的?让你这么震惊。” 梁湛:“就你前两天看的什么恶俗情感相亲节目。” 姜文君:“……你真无聊。” 她往键盘上敲了两个字,把前一季度的消费者情况数据表导出,然后活动了一下脖子,转了半个弯的时候猛然望向梁湛,“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梁湛耷拉着眼皮,装作很受伤的模样,“我很无聊。” 姜文君一把掀开大棉被,赤着脚跑到书桌前用渴望的眼神看他,语速飞快,“你确定不是CCTV科教频道什么我爱发明自然传奇奥秘之类的?” 梁湛:“我知道你以为他们在房间认真学习。”他刚才出门都差点以为自己穿越到平行时空了。 相较于高三毕业班的高强度学习,高一的功课应该还是比较轻松的。梁阗自律,成绩也十分乐观,两人代行父母的责任对他的要求并不高。不过大约是性格孤闷的原因,梁阗在完成作业后更喜欢待在房间进行课外习题训练,鲜少见到他看电视打游戏或者和同学外出进行其它娱乐活动。 这种情况在付念来做客的时候会有所缓解,不过延伸活动也仅局限于撸猫和讨论习题的多种解答方法。 “两人可不只简单地看电视,还大谈自己的婚姻爱情观呢!” 姜文君双手在胸口做捧心状,仰起头深深吸了两口气,“我现在觉得腰不酸腿不疼鼻子都通了,这种吾家有男初长成的感觉实在太棒了!老树果然有开花的一天,我的辛苦浇灌没有白费。” “这样的比喻是不是不太恰当?” 一连串说话不带歇的,梁湛被她突如其来的亢奋吓到,木愣愣地点点头,倏地想起来刚才随手放到桌边的一堆药,朝电脑背后指了指,“喏,再吃了阗阗精心挑选的药你可能就能生猛地上山打老虎了。” 姜文君瞟了一眼堆叠的一板板药片,跟见到会飞的蟑螂似的,整个人往后跳了一步,生龙活虎地蹿回了沙发床上,“我继续捂被子发发汗就好。” 梁湛拍着桌子大笑,四十好几的人了,连个药片都吞不来,真是丢人。 / / / 付念从教室出来得匆忙,扔进书包里的只有常年放手边的英语单词本,想到上面乌泱泱的字母,一点打开的兴趣都没有。 她提出想要看电视,梁阗欣然答应。不过他对家里电视频道的分布也不甚了解,挨个按着下箭头寻找心仪的节目。大约是姜文君和梁湛都在占用网速的缘故,网络电视的延迟很高,虚线圈圈转好几秒才能显示下一个频道,按到后来两人都不太有劲儿了,付念叫停,就正好停在眼前的相亲节目上。 付念就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你让她看财经新闻能说得头头是道,看无脑肥皂剧也可以津津有味。这不边撸猫边对相亲节目里的男女嘉宾评头论足,表达自己对当下广电审核标准的不满,什么瞎哔——玩意儿都能放上来,不知道怎么落在梁湛眼里就成了讨论情感价值观。 “我好困哦。”节目实在是无趣,付念打了个哈欠,靠着沙发的一侧扶手昏昏欲睡,手里搂着焦糖当抱枕。 梁阗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上面的时针已经指向11点。 “你先睡一会儿,待会儿叔叔回来了,我叫你起来。”他把叠得方块规整的小毯子摊开,铺在付念身上。 焦糖“喵呜”一声,颇有灵气地从付念的怀抱中跳出来,走回自己的小窝里休息。 付念享受着梁小弟的伺候,艰难地掀开一条缝,迷蒙着眼睛客气道:“你也早点睡啊。” 意识朦胧的付念娇娇软软的,平时故意摆出的凌厉气势一下子收了个干净。 梁阗垂落的睫毛轻扇,低应了声“好”,把客厅的灯光调到最弱。 付念翻身,背对着梁阗,调整成舒服的姿势,没两秒钟呼吸已然均匀。 梁阗站在她面前静静观察了三分钟,随后往地面摆了三个抱枕。担心她睡觉太不安分,从沙发上摔下来。 做完这一切工作,他才回到自己房间洗漱。 重新走到客厅的时候,正好听见走廊上有细细碎碎的门锁碰撞声,梁阗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叫住准备进门的付爸爸。 “付叔叔,念念忘带钥匙在我家睡着了。” 借着走廊的声控灯,梁阗能看到付爸爸两颊的酡红。 付明佑早年在酒桌上也是能干一斤白酒的狠角色。不过到底是年纪大了,身体机能下降,什么小病小灾都找上门来,前两年得了酒精肝,被付妈妈严令禁止沾酒。 大半辈子就这么点爱好,一时半会儿哪里能戒得掉,付明佑以应酬推不开为借口。哪料付妈妈请同事帮忙开了张酒精过敏的医院证明,堵得他哑口无言。 所谓“天高皇帝远”,付爸爸今天刚拿下了一个大项目,又恰逢老婆值班,难免和同事庆祝小酌两杯,走路有点晕晕转转的。 闻言,脑袋不太清醒的付爸爸把公文包挂在衣帽架上,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往梁家走,看样子是要把付念喊醒。 梁阗观他脚步虚浮无力,担心出意外,主动说道:“叔叔,念念今天也累坏了,不然我抱她过去吧。” 付爸爸歪头想了想,点头同意了。被女儿发现喝酒到底不太好,指不定哪天为了个包子就能把他卖了个底朝天。 他讪笑两下,朝梁阗做了一个保守秘密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告诉付念自己喝酒的事。 梁阗失笑,没答应也没拒绝。一手绕过付念的腿弯,另一手从她的后背探进去,上臂稍一用力,付念就被他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 两片蝴蝶骨咯得他手疼。 梁阗垂眸看了眼怀中的少女,下颚线分明,见不着一点肉。不知道平时的夜宵都吃到哪里去了,抱起来一点份量都没有。 梁阗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付念送回她的房间,米黄色的纱幔已经挂上,付念不耐热,一入夏体温就高,容易招蚊子咬。 同色系的床头柜和书桌,挂壁书架上刻意错落摆开的言情小说,倒是终于有了点女孩子的样子。 光看房间摆设绝对不会把付念和嚣张霸道的女老大形象联想起来。 虽然她也只有梁阗这么一个小弟。 梁阗缓缓弯腰,把她放在柔软的床垫上,手指未松,付念突然唔哝了一声,转头环住了他的腰。 夏衣单薄,透过纯棉睡衣的气孔,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付念小巧秀气的鼻子呼吸带出的滚滚热气。 梁阗的身体僵住,差点忘记了该怎么呼吸。 她甚至不知分寸地在梁阗劲瘦的腰身上蹭了两下,声音软糯,“焦糖,梁阗最近是不是克扣你口粮了?怎么小肚皮都不软了呢?” “你老实告诉姐姐,我明天帮你报仇!”她说得义愤填膺,怨气不浅。哪里是梁阗虐待焦糖,分明是他和薛妙妙相处过密,付念不高兴了。 梁阗眉眼轻弯,确保付念安全着陆后,轻手轻脚地带上门,礼貌地和付爸爸告别。 当夜,梁阗在床上辗转反侧,耳根子上的艳色久久未能褪下。 念念亲了他一下。 在左侧的最后一根肋骨上。 虽然只是把他当成了焦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