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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自梅林回来,淑凝在执秀宫安安静静地待了三日。
三日内,淑凝尽心尽职地为元陵守夜,元陵再不许,她也执意如此。
让自己忙于当值,淑凝想努力把启阳宫里发生的种种都忘却。
只是脑海中仍时不时地突然冒出南孜墨俊美秀丽的脸庞,他那句“你有什么资格值得朕去利用”犹如疯长的野草一般,在淑凝心里肆意蔓延,难以根除。
黄昏之时,淑凝陪同元陵一起用晚膳。
元陵是真心将淑凝当作挚友的,因此淑凝虽是宫婢身份,仍能日日同公主一桌吃饭,羡煞了执秀宫其他的宫人们。
满桌佳肴,淑凝却心不在焉地咬着筷子。
元陵心细如发,问道:“淑凝,你在想什么?”
淑凝放下筷子,眸光淡薄的烦意沉淀,“没什么。”
元陵绣眉一蹙,也啪地将手中的一双玉著甩在桌面上,“好你个卫淑凝!怎么?何事让你烦恼?连我都要隐瞒?”
元陵有时温柔似水,有时这脾气还真是说来就来,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也不知道日后哪家的公子有此福气,能娶到元陵这样的奇女子。
淑凝无奈地看着她,苦笑道:“奴婢哪敢呢,只是天气渐热,心中难免有些闷罢了。”
元陵面色稍缓,重新拿起玉著夹了一口菜肴送进嘴里,又口齿不清地抱怨道:“也是,这春天一到,热是热了点,连蚊子也多了起来,好生讨厌。”
淑凝笑,“那晚上公主就寝时,奴婢去监宝司取些冬天存的冰块来可好?这屋子里一冷,蚊子自然也就不敢来了。”
元陵想了一会,道:“好是好,只是你晚上要守夜,身子又不好,放盆冰在这里,冻着你怎么办?”
“守夜这种事,让别人来做就好了,笙歌也行。早不让你多此一举,你倒好,非是不情愿。”
淑凝听得她这样说,心头一暖。“奴婢不觉得辛苦,区区守夜罢了,比起以前在长乐宫做的那些活儿,已经算是轻松了……这是奴婢的职责,奴婢感恩公主,若连这点小事也不愿为公主做,奴婢有何脸面赖在执秀宫不走?公主不必担忧奴婢怎样,奴婢自有办法。”
“那不行。”淑凝好说歹说,元陵仍是果断拒绝,“要不你夜里同我一起睡,既算是守了夜、尽了职,也不会有染上风寒的隐患。”
“这……”淑凝犹豫,“公主,于礼不合,怕是会落人口实。”
“什么礼不礼的,执秀宫是我的地盘,我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就是要跟你睡一屋,那轮得到别人来指指点点?!就这么定了!”
淑凝哑然失笑。
到了夜间,淑凝依诺端来一大盆碎冰,内殿瞬时变得阴凉许多。
元陵果然是说到做到,自个儿卸妆拆发完毕后,也硬是扒了淑凝的衣服,为她套上一身薄如蝉翼的丝绸寝衣,又堪堪将她拉上了床。
淑凝无法,只好卧躺在床外侧,仰面朝天,静凝着床顶檀木上浮雕着的祥云金凤花纹,暗暗出神。
寝衣的质地极好,用得是稀罕的料子,冰凉柔滑,穿在身上也轻盈地像是未着寸缕。
这是元陵的寝衣,她们二人身量相似,元陵为人极是坦诚,也不在意这些尊卑之别,便大喇喇地直接让淑凝换了。
淑凝思绪万千,久久未眠,案几上的香龛中青烟渺然,微微侧头看向元陵早已熟睡的容颜,嘴角簪上一抹笑容。
淑凝轻哼,合起眼睑,正准备睡下。
忽然床畔有一阵细微的异声响起。
淑凝敏锐地睁开眼。
床边一道宽大黑影隐约朦胧。
淑凝大惊。
是站了个人在那!
淑凝吓得愣住,玉手陡然抓紧了锦衾。
猜想肯定是遭贼了,心急想大声喊人来救驾,却又怕那蟊贼慌忙之下做出些对自己不利的举动,一时间不敢惊动眼前那黑影。
正心乱之际,那道黑影突然动了动,然后一道清浅的声音传来——
“淑凝姑娘,陛下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