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背后的声音,萧钺缓缓转过头,见是唐慎后,他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嘴角的弧度越发讥诮起来。
“殿下,我来……看看您。”
“唐慎,啊,怎么,还满意你看到的么?”萧钺看着唐慎的目光,里面仿佛藏着刀光剑影。
唐慎低下了头,并未与萧钺对视,他道:“我知道我对不住殿下,也没有脸来请求殿下的原谅,今日来,只是想见一见殿下,我知道是我背叛了您,不管您心里如何恨我怨我,我今日来,都只是想要来看一看您而已,以朋友的身份。”
“呵”萧钺身子前倾,眼睛死死盯着唐慎,说出的话却恶毒无比:“唐慎,你当日选择背叛我,投靠父皇,你说,若我向父皇以死威胁,只为求你一条命,你说父皇会不会答应呢?”
“不如我们来赌上一赌吧?来猜一猜,到底是我这个儿子在他心目的分量大,还是你这个所谓功臣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大,你说我用自己的命来和父皇换你的一条命,他会不会同意呢?”
唐慎听完后,神色平静如常:“殿下,对于陛下来说,自然是您的分量更重要些,如果真如殿下所说的来赌,我想到时候死的那个人只会是我。”
萧钺轻嗤一声:“你到是有挺有自知之明,就是不知道等你死的时候,会不会为了曾经的选择而后悔。”
唐慎平静答道:“殿下,您太高估我了,别看我现在神色如常,可其实心里怕的要死,我也是个寻常之人,面对死亡的该有的恐惧,我不会比别人少,只是,若殿下问我对曾经的选择后不后悔,我现在就可以明确告诉殿下,我不后悔,即使从来一次,我依然会站到陛下那一边,哪怕我知道我的结局是死亡。”
萧钺死死的盯着他:“为什么,孤给你的东西还不够多么?为何要背叛孤!”
唐慎没有立即回答,他一撩衣袍,便坐到了地上,两人隔着牢房的围栏目光相撞,他目光坦荡而自然道:“殿下对我的恩情,我一直铭记于心,只是,殿下也应当知道我的经历,我曾经也有机会金科题名,意气风发的进入仕途,可却因为一次算计,被人当成棋子利用,从而彻底与仕途绝缘,十几年的努力付诸东流,殿下看我如今好似也挺风光,可没人知道我当时有多么绝望,就像被人抛进了一个暗无天日深井中,井口还被人用巨石堵住,那时,我的眼前一片黑暗,不瞒殿下,我甚至生出过一死了之的心思。”
“可我就是不甘心,纵使我自甘堕落,终日与青楼妓子为伍,形骸放荡,不思进取,可我心里仍旧是存着几分不甘心的,我不甘心我的人生被人用这样的方式随意摆弄安排,许老先生推荐我进军中效力,我很感激,可,我心里却也没有太高兴,后来,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殿下也都是知道的,交趾的初战失利反倒给了我崛起的机会,回到京城之后,我曾经以为我这一生,都会以一个武夫的身份重新步入朝堂,直到我蒙陛下召见。”
萧钺忍不住道:“父皇见了你又如何,可你仍然是个武将,文官自有规矩,你没有功名傍身,纵然你才名远播,可仕林之中,根本没有人会认你!”
听到这话,唐慎没有反驳,但而十分平静道:“殿下说的不错,是陛下亲自下旨夺我功名,所以我即便能重新入仕途,可我没有同年,没有老师,将来也难以一展胸中报复,一辈子撑死也不过是个芝麻小官而已。”
“可是”唐慎说到这,眼中忽然迸发出一道灼眼的光彩来:“陛下给了我一条新的路,我虽无法再以文官的身份入仕,可陛下却给了我无与伦比的信任,从此,我将会以另一种身份施展胸中报复,所以,从那一刻,我才彻底解脱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君王的信任更加珍贵的东西了,我在成为禁卫军统领的那一刻,我就曾经发誓,我唐慎这一生,都将会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所以,”唐慎无惧的看着萧钺道:“殿下即便再恨我,再怨我,甚至想将我置于死地,我都不会后悔当日的选择,即使可以重来一次,我仍然会坚持当日选择。”
唐慎走了,萧钺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地上,眼中有悲哀有释然,又有几分不屑和玩味,一束光线穿过窗子的缝隙射进来,直直洞穿了阴暗的牢房,他抬起头,看着那光束里不断滚动的细碎尘埃,忽然觉得无比疲累。
说到底,他知道唐慎来这一趟,名为道歉,实际上也是为了自己的未来博一条出路,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若他真的因为愤怒而催生出极致的疯狂,即使他为父皇立下汗马功劳,最终也难逃一死,与其在惴惴不安中等待命运的降临,到不如放手一博。
不过,不得不说,他真的赌对了,再见了唐慎之后,萧钺心口那股不甘,不知为何,好像突然就放下了。
这时,牢门又再次响了起来,萧钺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嘲讽道:“唐大人,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决定放过你了,怎么,难道你还想看一看孤的落魄不成?”
背后的脚步声走近,但并没有出声,萧钺只觉心中烦躁,他猛地回头,待见到来人后,却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萧仪与许皇后就站在牢门之外,见他终于回头,许皇后淡淡道:”钺儿,我和阿昭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