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依旧是老总管孟枓在一旁冷哼:“使者为何不说话?匆忙奔波至此,竟然无言语可说了吗?”
“匆忙奔波是真的,却并非无话可说。”杜渊拱手一礼,“来前,我家将军和我有过一番讨论,想着见了使君后会有哪般言语等着,该如何应对。此时却又觉得,毕竟是辛苦至此,若只说这些废话,却显得毫无意义,也对不起正在九德郡等候消息的将主”
听闻此语,贺老爷子以下,书房几人难免都几分好奇,这个后生仔接下来究竟会说出什么来。
其实,刚才老总管孟枓那句话“为何你家将军不亲自前来”夹着质问语气,明面上是护南镇军诚意不足,暗里却是显示上下尊卑。
交州之地,贺家才是第一把交椅,就算你是过江猛龙,上赶着来和贺家合作结盟,那么也该是贺家占据主导地位。
显而易见,刚才杜渊也是听出这份意思,沉默没有接话,将军虽然想与贺老爷子联手,可现在这样的情况,他实在无法脱身涉险前来合浦郡,更别说,放眼长久,护南镇军还是处在次等位置。
言至此处,杜渊也转向贺老爷子,再度坦然拱手:“使君我家将军欲以移风、都庞为界,九真郡兵与护南镇军暂驻协防九真郡,交趾郡归贺家,使使君有生之年得返龙编故地,何如?!”
“哦”贺老爷子嗤笑一声,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嘲讽身前之人。
贺老爷子算不上是一个枭雄豪杰、乱世英雄一般的人物,但是在交州乱局中能够扯住贺家坠落之势,甚至名义上还是交州军政第一人,绝非寻常人物。
想来也对,可贺家几十年的下坠态势,且身边又有昔日下家陆氏和诸多世家大族的蠢蠢欲动,试探包夹,若是寻常人物岂能撑到今天。
不过,永元五年的冬日攻势,先胜后败,虽然在名义上扩充了一县地盘,但是自家兵马折损不少,且陆氏根基未损,双方的实力对比,贺家略显劣势,进入到了微妙的僵持对峙阶段,若是稍有差错,一旦给陆氏找到空子,那么贺家损失可就大了。
眼前态势就越来越不利了,因此他迫切需要一个盟友,一个敢和兵强马壮的陆氏对抗的盟友,最好还是有那种血海深仇的,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徐回,就是这样的合适对象。
老总管孟枓正准备发话,杜渊又度开口:“确实,结盟之事重大,这里有我家将军的书信。”
瞧着使者掏出一份信件,贺三爷只得充当侍者上前,略带茫然的转递给自家父亲,暗想为什么这个后生仔要在协商中途掏出来这份信件?
若是礼仪信件该在上门之时便呈上,此时已经涉及到具体协商谈判,那位宁州军府的护南中郎将又无法亲自到场,难不成就凭一封薄薄的信件就能够说服堂堂的交州刺史?
“我看完信了,杜从事,你知道你家那位将军在信中如何说我们吗?”良久,原本端坐的贺老爷子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右手垂放,捻着的纸张随意折翻,隐隐显出几行字。
杜渊认真摇头:“不知道。”
“也是,这种话如何会让你知道?”贺老爷子缓缓一笑,然后将手中书信递给了身侧老总管,却又忽然放肆大笑了起来,笑的大失礼仪,笑的毫无顾忌,几乎连眼泪都出来了,更笑的所有人不明所以。
“人生七十古来稀,使君将死矣!踏石破,容颜老,丧家犬何时归龙编垂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