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以算作是这对父子近年来第一次相见。
江启零仿佛还是多年前的模样,可江山却不是那个高傲冷淡的少年了。拜父亲所赐,除了这一张脸,如今的他再没有可值得骄傲的资本。
江启零微微含笑,说:“你长成了你妈妈所希望的样子。”
江山的面容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他移开视线,淡淡说:“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当年出事后,江山曾回过一次家,想将母亲带离,可他回到家的时候才愕然发现,不仅父亲不知所踪,母亲也早已离开。
在医院复健的时候,他无数次以尽早回家保护母亲为信念,将每次疼痛时的煎熬硬生生撑过去。可直到最后,他才明白,他才是一开始就被放弃的人。
“我知道。”江启零说,“三天前,我把她水葬在这里。”
江山猝然抬头。
董有昕感觉到他情不自禁握紧的手,再抬头看他的神情,冷硬似铁,眼神如电。
江山用了几分钟的沉默调整情绪。
“这些年,你们一起在这里?”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尾音却带着颤。
“是。”
董有昕下意识地抱紧了江山,贴在他的胸口。
这一刻,江山的心跳如鼓声雷动,却是因为愤怒和悲伤而引动情绪。
他一直以为,温柔胆小的妈妈只是因为害怕,所以抛弃他离开。他那时已经是个成年人,不再需要照顾,对母亲的担忧大过被放弃的难过。
可现在,江启零是在告诉他,他的父母始终都在一起,知晓对方做的每一件亏心事,心安理得地逃避罪责。如果不是母亲去世,恐怕江启零根本不会出现。
江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这对父母,每一个都同样自私和自我。他们在他最绝望和痛苦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抛弃了他。
他目光雪亮,声色如冰,冷冷道:“我错在以为她是无辜的受害者。”
江启零没应他的话,只是低头摆弄了树枝,问:“你要去看看水葬的地方吗?”
“不必了。”江山回答得飞快,更像是截断自己对亲情的最后一丝期待。
董有昕悄悄握住了他的手,凑近他耳朵轻声说:“以后你还有我。”
江山眼神里的冰山微微融化,他低下头用面颊贴了贴她的脸,亦轻声说:“好。”
“走吧。”江山再抬起头直视江启零时,仿佛只是看向一个陌生人。
江启零却温声问他:“地图认得出路吗?”
那语气仿佛他在考校儿子的功课。
江山在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他问句背后的含义,沉声说:“你答应去自首的。”
江启零从容一笑:“我已经去过了,审讯也做完了。”
董有昕扯了扯江山的袖子:“我把他保释出来的。我答应他,找到你,我就放弃追究他的责任。”
江山寸步不让:“定罪需要污点证人。”
江启零舒展了一下肩膀,同样不愿让步:“我不会去做证人的。我已经和董小姐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