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等她多喘一口气,聂谌又立即回拨了一个电话。
董有昕的手指停留在屏幕上几秒,半晌没敢点下接听键。聂谌不会无缘无故连续拨两个电话,必定是事情出现了新的变化。可是,她害怕这样的变化。
铃声长久地响着,直到结束。
聂谌没再拨来电话,只是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江启零不肯配合审讯。他说,凶手是谁和江山在哪儿,你只能选一个。”
董有昕整整一晚的焦躁一瞬化为怒气直冲脑海,她几乎是克制不住地将手机砸了出去。
“他有病是不是?”她喃喃,整个人神情木然,裹着军大衣呆呆坐着。
江启零终究还是要把这个选择题抛到她面前。
这样的选择仿佛是她演过无数电影里的一个眼熟的情节,可她又极度清醒地明白,那不是。
董有昕只觉得自己连手指尖都是冷冰冰的。
江启零这样自私自我的人,怎么会有江山这样的儿子?
她只要一想到那些乐山的毕业生、方教授口中提到的江山,想到那个本来应该成为一名出色医者的少年,想到那双在篮球场上的明亮眼睛,就难过得到想要哭。
江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接受自己从云端跌落的现实,接受他的父亲变成了一个自私暴戾的赌徒,接受他的手腕形同残废的现状,然后静默无声地进入娱乐圈,从最底层做起,用两年时间刷新了多少人一生所能演绎的影片数量。
他用钱去还生恩,用良心去还公平,可现在,谁来还他应有的人生?
董有昕用双手掩住半张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睛,无比沉默地坐在石头上。
日出熹微,可她仍觉得冷。
不远处,刚完成了一次完全搜索的救援小队正在交流情报,听到这一声砸手机的声音,纷纷转过头来看。
几乎只是一晚上,这位以美貌著称的女演员脸色惨白似鬼,眼神都直勾勾木愣愣的,看着格外渗人。
队长叹了口气,走过来,收敛了半夜里的不耐,尝试着组织话语。
“你……你别急啊,什么都没发现也是件好事。”他抓了抓头发,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我们等会儿分片再进去一次,说不准就有消息了。反正你放心,职责所在,我们怎么也要给你个交代。”
董有昕慢慢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眼泪悄无声息地就这么流了下来。
这个世界多么可笑,素不相识的人披星戴月地跋山涉水仍不愿放弃,可对江启零来说,江山不过是他为自己谋取利益的一处手段。过去是,现在也是。
“你,你别哭啊。”队长被董有昕吓着了,“现在还没出事呢。”
董有昕抬手抹了把眼泪:“我知道,对不住,吓到你了。我先回去处理些事,尽快回来,有消息给我打电话行吗?”
她想摸手机,又想到手机被她盛怒之下砸了。
队长弯腰把手机捡起来,递给她,认真说:“干我们这行的,经常见到等待的家属,我也明白这种等待很折磨人,但是你得知道,你现在得好好的,因为人找到了,肯定不会比你状态好,都倒下了,谁照顾谁啊?”
董有昕吸了下鼻子,真心实意地说:“谢谢。”
她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手指冰凉。
“走吧,我们进去了。”
董有昕目送救援小队再次进入了石门关。尽管她渴望与他们一同进去,但她亦明白,这对于事情的进展于事无补。
因疲惫而弓起的背慢慢挺直,她低垂下眼帘。
其实答案是什么,她早就在董静文面前作出了抉择,不是吗?
江山已经为了这些陈年的旧事经受了太多无妄之灾,这一次,该轮到她保护他了。
董有昕在公安局第一次见到了江启零。
日头上来,气温回升,董有昕脱掉了军大衣,露出了属于她自己的一件蓝灰色短袖恤,和下半身的校服。因为窝在石头上一夜,这身装扮褶皱颇多,显得有些狼狈。
她高高扎着一把马尾,一张明艳的脸上充斥着这个年纪应有的胶原蛋白,看起来像个初出校园的高中生。
江启零看到她的第一眼是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