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六十四】金眸(2 / 2)月临长安首页

奉天城,青竹巷子的尽头,杏梨满地,坐落着一幢雅致的小园,牌匾上三个娟秀的大字“温柳园”。

这里曾是温宁儿和柳深深的家,虽然空了很多年,但总会有人定期来打扫修缮,因而不仅不破败,反生机勃勃。

隐有琴声悠长。

云逸和卢世清提着一些路上买的吃食走进园中,李长泽正在树下抚琴,看到两人,停下拨弄琴弦的手指,站了起来,说道:“云前辈,阁主,如何了?”

云逸道:“我俩办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长泽笑道:“的确如此,是我多虑了。”

卢世清见到李长泽,欲言又止。云逸一把揽过两人的肩膀,说道:“你们两人有什么话日后再说,今日先陪我喝酒,不醉不归。”

不由分说将两人拉进屋来。云逸拿出一柜子的佳酿,码在桌上,又将吃食的包装拆开,直接扔在桌上,说道:“这也算是有酒有菜了。”

桌上有油花花的烧鸡,一包沾满了盐粒儿的花生米,还有些炸货干果,样样都是云逸爱吃的。

谁让云逸辈分最大。卢世清和李长泽无法,只得陪酒。他们两人皆用小酒杯,轻酌细饮,云逸则把酒全部倒入酒葫芦里,喝水似得往嘴里灌。酒量如何,高下立见。

这一局不是什么聊天谈话局,全程便是两人陪着云逸一人狂饮。云逸虽然嗜酒,但甚少有狂喝不停的时候,连菜都没怎么动。

卢世清和李长泽又劝不得他,反被他劝着一杯又一杯地喝。这酒局还没开始便临近尾声,除了云逸,那两人都趴倒在了桌子上。

横七竖八的酒瓶散落在地上。

“哎,哎哎。”云逸敲了敲桌子,试图将那两个东倒西歪的人喊起来,“别装死啊,这才哪到哪?”

李长泽面前支起头,眼中满是醉意,挥了挥手道:“真的不行了,云前辈,您今日是怎么了....放过、放过我和卢阁主吧。”

卢世清虽然年长一些,但酒量也不算高。李长泽还能勉强说两句话,他却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无趣。”云逸抱怨了一声,李长泽连答话的力气也没了,沉沉地趴回了桌子上。

房间里只剩两人醉酒粗重的呼吸声。云逸自嘲地笑了笑,美酒本烈,入口便成水,越喝越清醒,越喝脑子越明白。

原来自己连喝醉的权利都没有。

酒葫芦空了,云逸一连拎起四五个酒瓶都空空如也。他有点烦躁,踢翻了好几个瓶瓶罐罐,最终在桌子底下找到了半瓶没喝完的酒。

他转头看去,窗外满月初上高楼,银光粼粼。

拿起酒瓶,也不管酒葫芦了。推开门走到了院中廊下,一盏红灯映白月,银河如素练,撕裂长空。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喝!”他举起酒杯,邀月共饮。抬起头,将清澈的酒酿倒入口中。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在寂静的夜晚望向这轮明月,总能诗性大发挥斥方遒,留下诸多酸唧唧的诗篇。云逸对这些无病呻吟的诗,向来嗤之以鼻。

可今日,云逸却感觉自己是越活越倒退了,他本以为自己早就过了瞎矫情的年龄。可看着这月亮,心中却忽然升起了一股寂寥孤独的感觉。

云逸轻声念道:“谁人与我共饮,谁人与我玩乐;谁人与我并立,谁人与我长歌?浮生一问堪几许,对酒明月叹奈何。”

圆月的轮廓透过覆眼的白纱看去,显得有些毛绒绒的,像是被糊上了一层毛边纸似的。

眼上遮着东西,即便是能看见外物,也终究不似堂堂正正地看那般清晰、明亮。

他已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清清楚楚地看着这个世界了。

云逸慢慢地抬起手,摸到白纱的边缘。停顿了片刻,将那纱拽了下来。

眼前的景物豁然开朗,一花一草,银月晴空,树影摇曳,忽然都变得十分真实而明媚。

他都快遗忘了这才是这个世界原本的模样。

云逸扬起头,眼里盛满了细碎的月光。在眼底深处,与月光相辉映的,是宛转闪过的一缕琥珀金色的芒彩。

金眸,银月。

交织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