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千秋正在和陈玉楼送来她院中的一个擅长刺绣缝纫的丫鬟在一起,学习怎样做婴儿的衣服。
“杨夫人,婴孩的内衣要用纯棉布料,因为小婴儿出汗多,这个面料可以吸汗,丝绸的可做外衣,不要做套头的衣物,婴儿的头颅娇软无力,套头的容易误伤,要做对襟的……”丫鬟还没有说完,就见杨邵沉着脸快步进入,见到室内还有旁人不由得一愣。
祝千秋看他面色不佳似乎有话要说,就让丫鬟先行离去,问:“怎么了?”
“你今天怎么想着给陈兄送饭了?”杨邵坐到她对面,不悦道。
“我们住在人家的地方,吃人家的穿人家的,用人家给的东西做点饭送过去又能怎样呢?我听说他最近身体不适,饮食不振,我也只是略表心意而已啊。”她故作不以为然道。
“我倒没看出他哪里食欲不振了。”杨邵想起刚才陈玉楼将她送的饭食风卷残云一扫而光,自己什么都没吃上,心里有点憋闷。
“你不会觉得我给你送的少吧,拜托,你回来就不吃饭了?再说了,现在天气干燥,我听你这几日有些咳嗽,才给你送了蜂蜜川贝雪梨汤。”
“哦。”杨邵心里略微好过了点。
“以后别介意我给陈大哥送饭,你看,我最近在学做衣服,等做孩子的顺手了,也给你做一些,我看以前我给你买的你总嫌贵不穿攒着,等我做好了你要还不穿,就不给你做了。”
杨邵听罢她的话,觉得似乎听漏了点什么,但注意力又被她手中刚成型的小衣服吸引了,微笑着拿在手中把玩,突然又瞪大了眼睛看她:
“你以后还要给他送饭?”
“……我送过去表了心意就成了,而且还都是一些素食,也不是什么精致的菜肴,人家吃不吃是人家的事,总之我心里好过就成了,你不要多想。”这人,醋意也忒大了点,不过她也能看出他最近的隐忍,毕竟说闲话的不少,要不是因为她怀有身孕不宜远行,他早就带她离开这个他不喜欢的地方了。
“哦。”听她这么说,他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头了,便恹恹的不再说话。
祝千秋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也是忍不住的叹息他真的为她改变了很多,他真的很努力的在为他俩的未来做打算,忍着流言蜚语和卸岭那些人异样的目光,努力在为陈玉楼做事还人情债,只盼着她生下孩子后可以和她一起回家,可家又在哪里呢?她还回得去吗?
想到这里眼睛有些发酸想流泪,赶紧低头装作做衣服掩饰了过去。
冬日里的第一场初雪迟来了一个月,可却又是铺天盖地的势头,仅仅一夜过去,整座湘阴县城一片雪白,走在街上一脚踩下去,雪瞬间掩没到了脚踝,年关将近,天气越来越冷了。
杨邵手里提着装着蜜煎樱桃、糖杨梅和青梅脯的纸袋,他是刚从陈家古董铺子里做完事出来,想着祝千秋已经七个月的身孕了,许是身子底好,前三月并没有孕吐发生,只是略微觉得烧心,到了后期偏偏喜欢上了这些蜜煎果子,他便时不时的出门给她买来吃。
他看着手里的纸袋子,笑的格外温柔,正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在铺满雪的街道上,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唤他:
“这位先生,请留步。”
杨邵诧异的回头,看到的是他身后一个算命摊子,一个身着破旧棉袄带着棉帽的老人,正在向他招手。
他看着算命的老人暴露在飘洒的雪花下,心头不忍,从怀中摸出几枚大洋,走过去放在摊子上:“老人家,我不算命,那么大的雪,你拿了钱也回家去吧。”
“先生心善,但老朽还是想和先生说上几句,您放心,很快就说完的。”
杨邵见状,便不忍拒绝,想着随便听两句,回家与祝千秋说说,当成个趣事解闷吧。
算命的老头看了看他的脸,叹息道:“先生幼年先丧父,后丧母,跟着亲戚没几年,亲戚们也都相继离世了对吗?”
“……是。”杨邵觉得可能是巧合,或许因为自己衣着朴素,算命的一向观人打扮说事,穿的好的说人家出身富贵,穿的差点说人家身世飘零,也不稀奇。
“老夫说实话,先生可别生气,您是童子命格,童子命前世是天庭的仙人转世,生下来就是要尝尽人生至苦的,十八岁和四十八岁是个坎,不好过去,自己不顺不说,还克父亲,克母亲,克妻子,克亲戚,克朋友,先生除了能和自己的孩子孙儿有数十年的缘分,和父母妻子亲戚皆缘分浅薄,既然父母亲戚已离世,下一位,便是先生的妻子了。”
“胡说八道!你怎可咒我妻子!老人家,我看你年纪大了,便不和你计较,收回你刚才的话,赶紧回家!”杨邵听到他诅咒祝千秋的话语,登时怒了。
“先生,实非我老头咒您的妻子,而是你自己,一点一点将她伤了而不自知啊!如果你还想留她性命在人世,便与她和离,让她改嫁他人,你还能在有生之年见上她几面,否则有朝一日大祸临头,那便是天人永隔,在人间,再无相见之日啊!”
“老人家,我不听你胡言乱语,我妻子还在等我回去。”杨邵脸色阴沉的快要滴下水来,转身就走。
“先生,老夫看出你与尊夫人非正缘,而是孽缘啊,而她的正缘已出现在她身边,你一定发现了对不对?如果你肯放手,成全他们,或许可以避免一场人间悲剧,成就一段倾城之恋啊!”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杨邵走的头也不回,没有拿纸袋的另一只手渐渐紧握成拳,什么正缘孽缘,什么倾城之恋,他真后悔理这个算命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