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宿卫军也到了。首领看见李修脸色发白,支着剑站在街边,急忙上前查看情况:“李大人!”
李修今日穿了深色的衣裳,看不出血迹。他稳了稳神色,侧身将背后的伤隐去,又抬袖挡住胸前的:“我劝说了公主,将她拖了一阵,她只是愤怒,并无恶意。速速派人传令疏散西市人群,立马去追燕墟兵士,将他们拖住。”
那将士领命而去,李修顾不得处理伤口,拦住一个小兵,借了他的马,跟随队伍去到西市附近。燕墟人行速太快,终究没有被追上。
正在焦急之时,却见前头的卫兵似乎停住了。
到了市门近前,便见燕墟人并未进去,而是把守在两边,检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玉河在卫士中央。她端正地骑在马上,不时朝聚起来围观她的百姓点点头,脸上似乎带着笑。
宿卫军的首领也在她身侧,两人不时交谈,气氛算是融洽。玉河朝他拱手,他也回礼。
军士渐渐散开,李修问其中一个:“这是?”
“公主没有进西市。她命人守在几个门口,看见可疑之人便给一锭银子,要他们留下,让公主过目,然后去一趟桂花巷。”
李修松了口气。
悬着的心放下,身子上的痛便愈发剧烈。方才骑马颠簸,伤口被撕裂,血顺着他的身子灌进靴内,又将靴子的布浸透,滴滴答答地沿着马镫洒在地上。
他握紧缰绳忍耐,又朝那方向望了一会儿,确定风平浪静后才忍着目眩下马。
有人察觉不对,要过来相扶,他挺直腰板:“无妨,只是擦伤,我歇息片刻便好。”
说罢,他逆着闻风过来看公主的人流向出走。很快,附近的几条街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断然没有车马通过。他孤身挤出人群,行了许久方才找到可用的轿子,雇了向家中走。
到了府上,他没有找郎中,只是叫阿蠹拿了药、热水、针线和干净的布来。
阿蠹本来见他脸色惨白就已经觉得不对,待到他褪下衣裳是更是目瞪口呆,连忙就要向外跑,却被喝住:“回来。”
那人六神无主,再说话就带了哭腔:“我让老爷去请太医!”
他离心脏不过几寸的地方被刺中,胸膛前青紫了一大片,腰背处横着条深可见骨的刀伤,撕裂的皮肉翻出,血将整件衣裳都浸湿了。
“你来帮我缝合。”
“这怎么行啊?!”
李修是练武之人,难免受伤,所以阿蠹会处理伤口。但他何曾见过这等场面?
他手发着抖,再三拒绝,可主子始终坚持。眼见着血不停流出,对面的脸白得像纸一般,他只能硬着头皮出手清理伤处,缝合上药。
李修额上很快聚起豆大的汗珠,沿着下巴不停滴落。
阿蠹边哭边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牙关紧咬,不能回答。晕眩中,脑海中又闪过方才公主的眼神。
杀气腾腾。充满了冷漠与仇恨。
身在异国,被刺客危及性命,她一定是害怕了,所以才……
况且替她受死的老妪应该是许婆婆。
她从一开始便很与老人投缘,为了她甚至不惜保下郑氏,看着她死在眼前,无怪乎她失去理智。
替她找了一万个理由,心中却还是悻悻。
放在平时,公主遇刺这等事轮不到他管,他也不会管。这次他挺身而出多少是错以为她对他与别人不同,会看在他的情面上改变主意。
是他不自量力。不止高估了她与他的交情,也错想了公主做事的分寸。
她那样缜密的人,又岂会不知道扰乱西市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哪里轮得到他来多此一举。
阿蠹处理完毕伤口,又去煎内服的药。出门前,李修吩咐:“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究竟是谁下此毒手?”
“我自己不小心伤到的。不许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