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得女人喜欢呀!他和白氏在一个屋檐下,她肯定想勾引他了。虽然她长得不怎么样,我要是许大我才下不去那手,”他咧嘴笑了,“我多说一句,你们看郑氏,有点姿色吧,为何不肯再嫁?其实人家早和许大暗通款曲了。”
“可有证据吗?”
“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他们俩被撞见不止一次,每次许大进郑氏院儿里,她就反锁大门,里头做什么还用说吗?”
玉河与李修对视了一眼。
“不止郑氏,还有邻巷的……”
李修终于把话题扳回来:“说那乞丐。”
“对对,他是三四年前逃难过来的,当时十六七岁吧。他父母都死了,自己到了京里,不会说官话,找不着活计,便沿街乞讨。许婆婆那时候还没有这么糊涂,她看他可怜,两个男人不在家的时候,时常施舍他吃的和零钱,白氏还教会了他说官话。后来他会说官话了,才时不时能找到一些零活儿,过得好些。近两年许婆婆痴得厉害了,只剩白氏一个人操持家务,有时候她忙,或者身上有伤干不动活儿,就给小乞丐几个铜钱让他帮忙洒扫拾掇。他前几日还来打扫过一次呢。
昨日许二打老婆的时候,那要饭的碰巧也在附近。他到了院子里,本来不准备吭声,见许婆婆护白氏,被儿子一把推开,他就上去扶,结果被许二骂了一顿,给赶走了。他肯定是心怀不满,趁乱给他们下了毒。许婆婆是他的恩人,两个儿子对她不好,而且许二还羞辱他,我看他就是气不过,索性把他们全杀了解恨。”
“对啊,”女婿在一旁帮腔,“昨天许二骂得那叫一个难听,但要饭的也是人,也有脸呀。他们兄弟俩从不把他当人看,这不,遭报应了吧。也就许婆婆这人平日积德,才免于一死。我看这要饭的孑然一身居无定所,现在早都跑了。”
“昨日都有谁进了许家院子?”
“那我可说不清。打人的动静大,不少人进来围观。我们周家人,郑氏,是肯定都在场,要饭的也在,还有邻街的几家人也都来看。哦,还有路过进来瞧热闹的呢。”
“那些人散去之后呢?所有人都走了吗?”
“嗯,都走了。散完之后天色已晚,没人再进来过。我爹灵前一直有人,这我们可以确定。”
“昨夜你们一夜未睡?”王允问。
“那当然。我和妹夫守在灵堂里,只各自眯了会儿,就算有一个睡着了,另一个也是醒的。许家戌时左右关门上锁,整夜也没人再出入过。”
“点灯了吗?”玉河突然问。
“点了,和平常一样。熄灯的时间也差不多。”
“郑氏院里的灯是什么时候熄的,是否在许家上锁之后?”
“是的,她向来比他家熄灯晚。昨夜跟平常没两样。”
“今晨发生了什么?”
“今天一大早,我们听见郑氏在叫门。她敲了半天没人应,就慌慌张张地过来让我们俩去帮忙。我们喊了一回儿,听见老太太在尖叫。知道事情不对了,我妹夫赶紧去报官,剩下的几个男的合力砸门,好一阵子才弄开。进去就见许老太头发衣衫都凌乱着,在院子里发疯。
郑氏先冲进去看人——嘿,一家两口,死得透透的!另一间屋里许大更惨。官差还没到,街坊四邻都来围观,院子挤得满满当当。哦对了,那乞丐还装模作样地回来看呢!接着捕快来,疏散人群,我们便回到自己家。再然后几位大人就来了。”
他的供词和郑氏的完全一致。
接下来,几人又询问了周家其他人,问了他们与许家的关系,以及许家人的为人,得到的答案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两家人只是寻常的邻里关系,没有什么过节。许家两个儿子的风评也和想象中的无差:大儿子是游手好闲的街头混混,没有正经营生,经常因为要钱而跟弟弟吵架,二儿子的花圃倒是能挣些钱,但他惯跟青楼酒馆打交道,也染上吃喝嫖赌的毛病,常常喝醉了就回家打老婆。白氏其貌不扬,温吞话少,是个受气包。她不声不响地给他们当仆佣,自己没事时画个画,和郑氏一起绣绣花,除了给丈夫送饭很少出门,也鲜少结交朋友。
问完话已经是下午时分,周家女婿送三人出去,顺便去灵堂。到了分别之时,他有点犹豫地看向周家那边,欲言又止。
“你有话要说?”李修问他。
“没有,”他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否定了,顿了顿却又道,“昨夜凌晨时分,我好像听到……我在打盹儿……也可能是听错了吧。”
“什么声音?”
“没什么特别的,而且我问了大哥,他没听见,”他挠脑袋,“但我隐约听见许家院里有“砰砰”的脆响,断断续续响了有半个时辰吧?有点……有点像是敲木板。不过也可能就是风吹起什么东西了,昨晚风还挺大的。”
“是窗户打在窗棂上的声音吧?”玉河问。
“不是的。”这回他倒是答得干脆笃定。
但再深问,他又说不出所以然了。
三人于是回到许家,将院子里所有可能发出声响的木质之物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院内也并未找到密道之类。
也就是说,从昨日酉时关门起,许家院子再无人进出。那时几人还活得很好,可待到第二日清晨开门时,他们已经横死。
出去的路上,玉河静默出神。她方才对李修说无非“财”“情”二字,其实不止。
杀人,是封口的最好办法。
暗处的那个人已经落下第一子。
她与他的博弈,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