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见沈如意是时隔半年在闹市之中,自从父亲发现呼仁律喜欢一个人偷偷溜出去后,就为他请了师父,教他修习武艺,可呼仁律除了跟随师父修习,从不会主动去练,自己只不过是熙熙攘攘人群中的一粒无法抵御宿命的尘埃罢了,学那么多作甚。他更愿意静静地待在人群中,作个旁观者,无法融入热闹,只静静感受着自己仍是这纷扰尘世的一员。一位带着面纱的姑娘从不远处酒肆的楼顶上跌落,呼仁律虽然功夫不行,但脚程还是很快的,他一个箭步窜出去,救下了这位手中还拿着小酒壶的姑娘。这位姑娘在他的怀中轻揭面纱,朝他启唇轻笑,杏仁儿一样的大眼睛,苹果般红润可爱的脸蛋儿,正是半年前在朱雀街深巷里见到的那位姑娘。呼仁律的脸瞬间就红了,比醉酒的这位姑娘还红。这位姑娘向他道谢后,在围观众人一片放下一颗心的轻呼声中离开了。不多时,一位自称翠儿的软腿丫头脚步虚浮地走了过来,仿佛刚刚坠楼的是她一样,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可谢谢这位公子得救命之恩,我家小姐邀公子江心小亭一叙。”
呼仁律其实也怕自己给别人带来麻烦,毕竟坊间传闻对他们北疆人质从来都不友好。犹豫了半晌,到底没去。不过很快,呼府便来了第一位面纱遮面的女客人,沈如意姑娘。呼仁律当时紧张急了,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有这么紧张的一天,曾经想过,倘若有一天面对死亡,会作何反应,他毫不犹豫地觉得自己是连死亡都可以坦然面对的。那时有了这个想法后,呼仁律还哂笑自己,神经太这样大条,大体没什么事情能让他激动、紧张了吧。谁知这会儿他躲在会客厅的屏风后,紧张得像个大姑娘一样,手心儿都冒汗了。
“这位姑娘好,您是来找律儿的?”呼和律的父亲呼和苏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孩子整日里独来独往的,也不愿与人多说话,怎会惹得姑娘上门,不会惹什么祸了吧。
“冒昧来访,打扰呼大人了,呼仁律他可在家中?”沈如意问道。
呼和苏又打量了下来人,一个女子加一个丫鬟,看起来倒不像有什么攻击性,不过也难说,这世上不乏奇人,这女子又蒙面,不以真面目示人。呼和苏出于保护儿子的心情,没直接说呼仁律是否在家中,先问了句:“敢问姑娘是?”
沈如意自然不能透露真实身份。闹市楼顶喝酒,独自去人家寻男子,这两件事哪件事被抖落出来,都会让她这个堂堂的侯府千金,皇上亲封的如意公主名声扫地,让侯府颜面丢尽,让皇上无法原谅她也丢了皇家脸面。沈如意只说道:“我是他的一位朋友。”
朋友,朋友这个词让呼仁律一阵激动,不知是肢体应了内心想出去与这位姑娘见面的真实想法,于是战胜了怯懦,还是怎样,他竟然不知怎的,身子一动,将屏风整个碰倒了。
“嘭”的一声响,他出现在了父亲和这位姑娘的面前,露出一个尴尬的笑。他到底被这位姑娘带去了江心凉亭,只是出于保护姑娘的心思,他也戴上了帷帽。
“我是沈府的沈如意,你就是北疆来的质子啊,如果不嫌弃,我们做个朋友吧。”沈如意向他伸出了手。
呼仁律诚惶诚恐,“倒是姑娘别嫌弃我才是真的,没人愿意和我做朋友的。”
“本姑娘这条命都是你捡来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成为我的朋友理所当然。今日状况有些特殊,我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后日我邀请你去聚丰酒楼一聚,到时你不要戴帷帽了,我也不遮面纱,不过我还是需要扮作公子模样,不管怎么说,我们可以大大方方地作朋友。”沈如意见他没与自己握手,没半点儿不开心,大大方方地说道。
“这不好吧,你可是……”
没等呼仁律将话讲完,沈如意便说:“我是谁不重要,你是谁也不重要。你可知我表面上是侯府千金,皇上特封的如意公主,其实我也就是寄人篱下的一个微小女子而已。我是七岁那年被侯爷收养,才有了今日的一切。”
这样的话沈如意从不轻易向人提,沈如意有了如意公主封号的加持,坊间也不敢过多非议,再加上大家小姐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七岁之前没人见过也正常,所以呼仁律还真不知道这事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沈如意望着他虽被世间淡漠,却依然放着纯真光彩的单眼皮眼睛,和憨直的样子,不禁笑了,这分明就是一个大孩子,瘦削俊秀,难掩童真,“你就是我的好友呼仁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