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柳微之总显得格外殷勤,人前人后也不再避讳与她亲近。她这两日急得上火,嘴角都起了肿泡,不小心扯着疼了,她也顾不得面前有多少人也吃疼叫出声,柳微之当着众人的面便抬着她的下巴蹙眉看着那肿泡,叫大夫又去拿了药来。
她没有推开他,见到他眼神平静明亮,轻言细语安慰着她,本来以为已经沉下去的心也仍旧跃动着,面上都浮起了薄红。
座下官员皆沉默不语,原本以为是皇太女强逼着柳微之才闹出了前些日子的风声,现下看来人家是两情相悦,倒是不能多说什么了。
“方才驿站有消息传来,京中的消息的确是被人封锁着,京畿察觉到异样倒是来了几道上奏的奏报,说是那几个王侯都不太安宁,似乎在调兵。”
晚间谢梓材躺在柳微之怀里,额头相抵的时候沉沉说着。她连着两天都只睡了一两个时辰,柳微之只能让她宽心,一切只待回到京城。
“我突然觉得,我们好像又回到了在东宫的那段时日,”她抱着他的腰身浅浅笑着,纵然是满脸的疲惫,“你就在我身边,会一直陪着我。”
“嗯,”柳微之压抑住心头苦涩,感受着怀里的人呼吸渐重,似乎是睡着了,吻在她发间轻声说,“至少此刻是在你身边的。”
杨祁自请留在江南料理剩下的事,谢梓材同意了,只是一大早她醒来的时候,昨日还明朗的天气变得沉闷起来。
原本准备先行水路,到了船上的时候那大雨就下了下来,江水开始翻腾,船身也有些不稳。
只是谢梓材着急,那掌舵之人间如今形势,也只能硬着头皮先行一段路。才走了两天,船停在了珉州北面的隋州处,隋州刺史本没有料到谢梓材会在此停歇,也没有来迎接。
他们一行人本来只准备在船上休息一阵,只是船身这一路过来被江浪打得急了,需要休整检查,现下还在下着大雨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停歇,恐怕一路都要难行。
秋吟本来还想责怪隋州的刺史未能及时来相迎,结果一行人下了船看到隋州景象便哑然失语了。
隋州地处偏北,顺江而下却是下游,而本身地势低洼,常年受水患侵袭,每每洪涝之时也是受灾最重的。这场大雨来得突然从上游到这儿连绵一片大雨,一天的雨水已经在河堤旁垒起了水墙,等到一两日上游的雨水全都倾泻下来还不知道水位要涨到什么时候。
王琼三年前在此处督促当地官员加高了河堤,又根据多年水经县志记载划定了一条水位线,若是达到此线而雨水不绝,城中南面靠近江水的一侧百姓皆要撤离到高处。
此前洪涝才刚刚停歇,水位还未完全降下去,出乎意料的又一次大雨再次袭来杀了隋州一个措手不及,是以隋州刺史在那水位临线之后便赶紧组织官吏引导城中百姓撤离,自然也就不知道有贵人来此。
谢梓材见到隋州刺史的时候,大概是她见过最狼狈的地方官员。
那刺史一身蓑衣,穿着粗布短褐,雨水还在从他的蓑衣和斗笠上向下滴落,这是一个看上去硬朗瘦弱的老头,若不是小吏介绍,她也是看不出面前的人身份的。
“还请殿下移步北面高处山地,此处并不安全。”刺史姓袁,他已经没有兴致管眼前的人是什么样的贵人,一心只想着仓库里的粮食要及时搬到高处才能保证这段日子城中百姓的用度。
谢梓材问清了形势便让袁刺史接着指挥城中百姓去了,她一人看着外头仍旧如倾盆一般的大雨,脸色阴沉。
“如今形势,恐怕陆路也是难行的,殿下不如先休息几日,等到雨停了再上路,”此刻风急,柳微之给谢梓材披上了衣裳,一路护着她从大雨中走过,到了北面高处。
本来心情低沉着,但她见到许多百姓挤在方寸之地,一些年久失修的山上庙宇也成为了避难之所,不时顶上便有破口,庙下的人一边修补着一边暂且躲避着。一些身子不好的孩子和老人穿着单薄破碎的衣裳,在淋雨吹风时便感染了风寒,一时连口热水都喝不上,更何况是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