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蒲玉和白幽明、王乱迈步进了大殿,立时感觉到身体的变化。浑身的血液、血肉都像是灌了铁汁,连带着骨骼都在铮铮作响往地上坠。 蒲玉当即就摔到了,白幽明屏气凝神,但也是一进去就半跪在了地上,他双手使劲却难以站起身来,将全身的力气都汇聚在膝盖之上,非要起身不可。只听得膝盖骨发出咯咯响,不耐他这般折腾自己,竟是要碎裂了一般。 这关的修真者较第一关的要亲和许多。“山门殿埋下的是万古玄铁磁石,生成的玄武磁力等同于十个壮汉压在身上,若是身体受不住,只要高声呼叫,便由兵士将你们抬出去。在山门处都不能闯过,就是身上没有国教道场的机缘,实在不必把性命送在了这里。” 一时间,殿中全是要弃权的求救声。 守护山门殿的兵士身着的白色盔甲似是特制的,他们不受磁力的影响,听着人高声呼救,就迅速把人抬了出去。 而这话对于四大修真门派弟子,说的效果正相反,他们愈发咬牙坚持,错过此次试炼,就算师门另有补偿,身上的修为却是白白废掉了。 楚鸣在大殿中支撑不住,双手双脚都贴住了地,如果身体躯干再贴近地面,他这个普罗山九代弟子之首也就要在这里玩完了。 他望着甬道的出口,咬住嘴唇。“不成,死都不成。”他环视周围,普罗山弟子大多也困在了这里,楚契就在他的左侧,五官严重变形。 这个时候,楚契呼吸一茬,身子被重压引得直往前扑,兵士的身形动了。他情急之下,从地上硬拔开了一只胳膊,担在楚契的身子上,瞬时间他的胳膊承受了百斤的重力,颤抖极了。 “师兄,你救了我。”楚契呼了口气,但危机尚未解除,身子还是有摇摇欲坠之势。 “普罗山的弟子听令,相互担着走。”楚鸣突然想到了主意,普罗山弟子相离不远,相互搀扶协助的情形肯定要比现在好。 云梦泽的弟子也留下来不少,他们见普罗山如此做,也有模有样的学着,弟子间相互担着,保证他们的躯干有一处不会落地,向甬口移动。 守关修真者嘴唇动了动,并没有阻止。毕竟这没有明令禁止,他愿意放着师兄弟一马。 普罗山弟子缓缓移动了出去,随后是云梦泽。 其他的散修和凡人见到效果明显,也要学着相互担着移动。但是这法子对他们并不适用,他们彼此之间相互不认识,不存在大派弟子的信任感和默契度,仅是试了一次,就纷纷倒地,被守关修真者驱逐出局。 普罗山弟子出去之后,侥幸之余嘴里全是抱怨。“无相门这关无非要考验毅力耐力,但咱们修的是仙剑道,修为一废,比起街头卖艺的凡夫俗子都还不如。这不是硬逼着人放弃吗?”说话间,那位破落的道爷也居然出了来,他撕碎的衣服里边全是腱子肉,一看就是打熬过的身体。 “别胡说,昆仑墟也是仙剑道,人家怎么没留下。” 楚契抹了抹嘴角的血。 楚鸣看着四周。“千机占的人也全走了吗。” 云梦泽的琼宇山在这个时候出了来。 “千机占擅长炼丹机关,比咱们轻松的多。楚鸣师兄的法子实在不错,不然我云梦泽的师兄弟都折在这儿,我回去大泽湖就等着自刎谢罪吧。” “琼师兄,你这身上怎么都是血?” 琼宇山看着袍子衣摆上全是血点子,不由愣住了。 在殿中,王乱额头上的血痂再次崩裂,鲜血横流,强大的磁石吸力使得他四周都是流出来的血水。 守关修真者忍不住说道:“后生你要再不离开,就真死在这里了。” 白幽明好不容易向前移了一丈,转头去看王乱跟个血葫芦似的,不免心惊。他惦记着蒲玉,方才见她跌倒就没有爬起来,但所幸的是她五体没有着地,并没有被判出局。他强忍着痛苦向她那里移动。 “蒲玉,你清醒点啊,这才哪到哪呢……”他推了一把她,胳膊就撞在地上,浑身的血气都往下沉。他再要勉强站起来,膝盖骨已经吃不上劲了,眼冒金星,大口大口的喘气。 “你这包袱怎么还提着?”他突然意识到,蒲玉一直提着那个包袱,从没松开过。 “我能放下?”她眨了眨眼睛。 她放下包袱,瞬间就站了起来。 “……” 守关修真者者惊愕地看着这个姑娘像是搬石头似的,将白幽明如旱地拔葱似的拔起来,用了吃奶的劲儿往外搬。 白幽明被她举过头顶,又气又笑。“蒲玉,你把我放下来。” 她咬着牙床。“你比包袱轻多了。”她浑身都在颤抖,一开始重心不稳,后背弯成了一条曲线,慢慢才调整好。她走的每一步子坚定极了。 兵士看着目瞪口呆,问守关修真者。“这算违规吗?” 守关修真者翻了翻试炼条例。 “她不疼吗?”他也奇怪了。 蒲玉是疼的,但是对比每天经受的神识痛苦。她的血肉、骨骼被重压压着,骨碎血碾如同虫子咬似的根本不算什么,她身体在摧毁的过程中又在不停地复原。倒是她的手劲不大,她将白幽明又扯又拉,把他手都抓的青一道紫一道的。 “蒲姑娘,救救我。”王乱蹲在地上,喊着她救命。 她在出口处放下白幽明,返回去就去搬王乱了,白幽明喊都来不及。 守关修真者抽了一口气,想要拦住。“这位姑娘,你连搬两个人不合适啊。”他刚一上前,王乱额头的血管再次崩开,鲜血溅了他一身,堵在嘴里的话硬没说出来。 王乱也给搬出去了。 守关修真者吃惊地看着她,又折返了第三回。她使劲薅着地上的包裹,往外边拖。 “好了,好了。”守关修真者瞅着殿中再没有人了,解开了禁制,无奈地摆摆手。“来回看你搬了两时辰了,看不动了。” 身上的重压消失的干干净净,蒲玉摔了个□□趴。 第三道山门是无作门。 此处山门是一处乱石滩,前面竖着一个一丈高的字碑,看守的人是一个妙龄道姑。她手持拂尘,迎候着来试炼的人们。 琼宇山望着吃了一惊。“柳师叔,你在这里?” 柳道姑笑了笑。“规则已经设下,对于云梦泽的门人,我也只能在一旁看着,那么请诸位上前一试吧。” 这道山门考验的是记性和聪慧。 字碑上幻化出的字样有篆体、石鼓文和错金文,奇崛瑰丽,巍峨壮观。但每个人看到的又各有不同,碑文每次都会出现七处缺字,试练者要按照自己对天地道术的理解进行补全,从乱石滩捡回来对应的石刻字,这是考的聪慧。再同时要将文章默背出来拼成石板无误,这是考的记性,两者相加,才可过关。 乱石滩上遍布着无数光滑的石刻字块,在阳光下闪着光芒。 试炼正式开始了。 到了第三道山门,人数锐减到五百人左右。其中不乏有人间意志坚毅,身怀奇遇之辈,但看到在石碑中不停跳动的字,也感到棘手。 “这是什么?无极道记?” “青云度厄诀?这东西不是不传之秘吗?典藏在昆仑墟迷行洞府,我们没学过啊。”凡人们也听到了修真者的声声叫苦。 原来碑文显示的是各派密藏道法,从没拿到世面上。这些经典不为外人知,也不为内门弟子知。云梦泽的弟子也全都苦声不迭,这位门派师姑一点不体恤香火之情,碑文的变化字样绝不重复,她守在那里,毫无通融的意思。 “只有半柱香的时间,莫要耽搁。”她拂尘一扫,罡风卷起,看碑驻留不走的云梦泽弟子被甩了出去十丈远。 石碑的石刻跳动的太快,篇幅或长或短,最少也是三四千字,凡人对道藏的理解极为浅薄,很多人站在那儿抓耳挠腮,连去乱石滩捡字的勇气都没有了。 蒲玉她们三个人每次都在最后。白幽明和蒲玉双手沾满了王乱的鲜血。“王兄你什么都还没做呢,再这么血崩了,还没出山门就没命了。” 他的伤口血流不止,蒲玉从包袱里给涂了上好的伤药,血水直接把药冲了下来。 “两位朋友不要嫌弃我啊,前两关考的都不是我拿手的。这一关我绝对没有问题。”他在地上抓了把泥土堵伤口。“瞧好吧。”他晃晃荡荡地走在了过去。 “我总觉得他会对我们有用处。我不会是想错了吧。“白幽明望着他的背影说道。 蒲玉又背起来那个半人高的包袱。 “你帮人,都看有用没有用吗?”她歪着头问道。“那我有用了?” 白幽明总觉得她这话很别扭,但看她那么高兴像是自己在夸他的样子。“通关最是要紧,这包袱累赘,扔了吧。”他方才被蒲玉抓的手疼,叮嘱了一句。 “你不是说这里边的东西很重要吗?” “你知道里边有什么那么重吗?……算了,你快背着吧。”他这个合伙人忠诚可靠,对他唯首是瞻。就是怕与她呆久了,脑子也跟着变笨。 谢华语是三关通关的第一个人。她站在最前面,记忆力极佳,石碑上为她展现的是昆仑墟七千余字的《通宝卷》。她没读过这本道书,昆仑墟与千机占所学也大相径庭,但她仍有自信能顺利通关。 就在她从乱石滩捡字的时候,柳师姑宣布有人过了。 她诧异地看见,楚鸣已经将石板交出去了。她加快了动作,极快地将字添录完成交给了柳师姑。 在凡人堆里,也有人提交了石板。柳道姑一视同仁,检查了一遍点了点头,示意也通过了。 白幽明随便背了一段经文,问蒲玉能记住多少。 她痛苦的默记了一遍,张口背了小部分,后边全记不住了。 他垂下了头。“准确率不到三分之一,真就是个普通人水平。” 王乱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你过了?”蒲玉惊讶极了。 王乱正要跟白幽明和蒲玉说话,突然眼眩的厉害,捂着流血的额头。“不能说了,我在前边等着你们啊。”急匆匆地出了关隘。 “我把话收回去,他还真没有用处。”白幽明站起身来,拉着蒲玉的手。\"一会儿到碑前,你就记你的开头和结尾就行。\" 蒲玉低头看着她手中不小心蹭到的王乱的鲜血。 白幽明和蒲玉站在石碑前。 石碑上的字飞快的转了起来。 柳道姑等到了半柱香,她刚一抬头想要逐人,白幽明掐好时间把蒲玉拖走了。 在乱石滩上,他问蒲玉。“你的是什么经书?” “普罗山的《玄云迷录》。” “那本书全书八万余字,你看的是哪一段?”他听到这个名字,心里轻松了不少,这书他记得七七八八,应该能有很高概率可以通过。他家学渊源,这些在修真者眼里都陌生的书籍,他小时候看过不少。 “行此法,忌淹污,行死丧□家。……中间的缺字是之吗?” “不会吧,这个缺字简单极了,还有呢?” “没有了。” “你就记住了十一个字?” 她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我就看见了这十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