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怀璧仿佛不曾听见他的虚弱,她一面掀开轿帘,扫量着外头,一面道:“若是贵人问你什么,你就如实答,若要赏你什么,你也别推辞。”
“是。”罗沉低眉耷眼。
听着罗沉回应,玉怀璧心里也不那么焦躁了。这一去,无非就是昭阳殿要褒奖罗沉,以此宽慰罗家。但是就玉怀璧的思忖,皇帝才下旨罢了罗沉的天青影之学,后头就跟着召进宫中,看来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可未必不是为了其它谋划。
不过多久,就来至在碧霄门门外,母子二人下车由黄门官接引,乘轿至昭阳殿。
由于如今是沈群梅代执凤印,所以昭阳殿的用度已经比肩曾经的长门宫。早先年,玉怀璧还养在宫里时,就常来昭阳殿玩耍,此处后面就是涉水殿,风景独好。
今日故地重游,好添几分愁意。
“是罗夫人,我们娘娘已经在等着您了,您这边请。”出来迎接的正是采英,她笑得明快,让人不自觉地就放松了警惕。
玉怀璧与她也是报之一笑,跟着就往正殿去。一踏进门,就闻到清淡的草木香,不似寻常香料,定睛看去,殿中的三足擎云兽首香炉正袅袅升烟。
“您请。”采英又回身恭请一声,方走至一偏座停步。
“夫人请坐,娘娘在偏殿这就出来。”采英躬身施礼,遂转入屏风,往偏殿去请沈群梅。
玉怀璧不敢先坐,只候着沈群梅来。不一时,便先听一声清脆若珰珠相碰而生的笑声入耳,只如丝线串珠一样,灵动醉人。玉怀璧方一提神儿,见穿霞红色金线百鸟裙的沈群梅步入殿中。她眉如蝶眼,唇似花红,娉婷而来,杏眼桃腮却不失雅致,金玉环首又平增雍容,好似九天仙女下宫阙,月里嫦娥离广寒。
“让夫人辛苦这一趟,本宫未有远迎,失礼了。”她含三分敬意,到了玉怀璧面前自然地执手相谈。
玉怀璧第二次见沈群梅,却已感觉她大变模样。头一次她出嫁时,那么娇羞含怯,如今落落大方,且也圆融许多。沈群梅如今乃是正一品德妃,位在其上,玉怀璧稍愣片刻,即下跪行礼,口尊:“德妃娘娘见安,臣妇罗玉氏拜见。”
罗沉也微微出神地跟着跪下。
“夫人多礼了,快请坐,本宫已经命人煮好了雾水云露,听闻从前夫人还住在宫里时,最喜欢喝这茶。”沈群梅将她请入座,而后转身归座。采英正好这时候和几个小宫娥端茶点上来了。
玉怀璧见她如此周密精心,也不知道她意欲何为,于是只好先问:“不知道德妃娘娘今日为何召见臣妇与犬子。”
沈群梅展颜悦色,答道:“先前东都怀安坊一事,多亏罗公子机智相救,本宫听丽华说得明明白白,只不过陛下有他的考量,夫人也要体谅。”
“娘娘真是折煞臣妇了,陛下天裁,圣明至极。”玉怀璧恭敬俯身。
闻言,沈群梅抿唇眯眼,轻声道:“都说这几年夫人脾气易怒,如今见了面,才知是他们乱嚼舌根子了,你也无须担心,本宫会好好安排罗公子的上学之事,也算报答罗公子的恩情。”
这句话说的很是微妙,玉怀璧心里提起三分警醒,试探着问:“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兄长身为太傅,当为国家将来之英才蓄意考虑,故而同陛下商议,罗沉公子年少多才,智勇无双,可以同太子在东宫研学,罗明二公子等到病好之后,也可以去东宫研学,陛下已经应允了,这件事不宜张扬,这才请夫人进宫一叙。”沈群梅说的轻巧,但是这件事非同小可。要知道,能进天青影已经是无上光荣了,这次直接进了东宫,可以说是一步登天。在东宫里的,除了太傅,就是伴读,哪怕是随侍的,也都是宫里用老了的精明者,能在东宫研学,以后最起码也要从府衙之首长做起。
“这恐怕有违规矩了吧。”玉怀璧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拒绝。
见她有些为难,沈群梅细细盘算,食指在大拇指肚儿上来回揉搓,而后道:“规矩这个事,原本就是人定的,本宫看罗公子在咱们这儿似乎拘束了,咱们也不好说话,这样吧,采英。”
采英应声趣前。
“你带着罗沉公子去正一处,那里有做机巧的师傅,他或许热爱这类物件,去开开眼界也是好的。”沈群梅所说的正一处就在东宫外头的甬道旁。
“是。”采英复来至罗沉身边,“公子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