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醒来的时候郑晨仁已经收拾好了,刚睁眼的那一刹那还以为看见了楠木。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他,但是也可以理解,毕竟自己已经努力这么久想要放下他,结果最后还是以最卑贱的方式回到了他的身边。原本坚持的所谓「女权」都放到了一边。
爱情哪里有性别平等。
“起来了?我准备回去了,你要回家一趟吗?”郑晨仁撇了一眼还在沙发上的她,转身进了厕所。
她显然没有做好回家的准备,解释所有人的离去和自己肚子里的生命是一件非常耗费精力的事情,况且她也没有准备好再一次成为八卦的焦点。她已经受够了这段时间的狗血的折磨了。“我想直接去铜川。”她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
被裹挟在充满秘密的汪辰和复杂的家庭之间,她选择出逃。这当然不是最优解,对她来说却是最简单的选择。
“现在?就这个包?”郑晨仁有些难以置信,想要再次确认她的回答。
“对,我出门的时候带走了所有的证件,其他的东西我可以不要。”她像是给自己信心似的,重复了一遍。
“我送你去车站吧。诺拉和楠木的事情,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你先暂时不要换号码。”
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再次睁眼好好看这个世界的时候,她的脚已经踏上了铜川的土地上了。她发现自己原来也没有那么喜欢这个城市。
铜川属于平原,房子都盖得有些矮,看上去有些萧瑟。马路异常地空旷,可能是因为是中午,所以路上没有什么车和人。从她身边穿过去了一些操着铜川口音的路人,他们看上去似乎都长的一样,带着严肃的面孔,不苟言笑。
“这就是铜川啊。”丑鬼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了。它的出现反到让她感到了一丝丝安全感。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她不知不觉间抱紧了自己手里的包。
她翻出手机确定了一下自己新租的公寓,上了一辆停在车站等候的车。她像是掉入了爱丽丝的兔子洞,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那个坐在对面看视频的女生,那个和他一样背着包,但是看起来却格外放松的男生。
车开始向前驶去了,和任何城市的司机一样,这个司机也开得很狂野。
夏天马上要过去了。路上还是能闻到夏日炙烤沥青路的味道,这让她有些恍惚——铜川和自己之前生活的城市有什么不一样呢?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有一个新的开始,没有闺蜜的男朋友是自己的地下恋人这样的狗血剧情了,她发誓。
虽然元逸可以一走了之,但郑晨仁不可以,这是他的工作,是他发誓要效劳一辈子的岗位。用现在的话来说,他绝对是参与制造「内卷焦虑」的第一人。因为自从打探到汪辰这个人的存在之后,他充满了干劲。
在他还没有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小陈就已经在走廊上拦下他了。
“怎么,你又想到柯南的哪一集了?”郑晨仁笑着对他说。
“不是柯南。”小陈笑着摸了摸头,“是诺拉。我在想着,她的嘴上能检测出毒药,口红又断了,我觉得这两个有点关系。”
郑晨仁点了点头,说实话,他也想过这件事。把毒药涂在口红上,之后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使用者用口红了,调查所谓的不在场证明已经没必要了。这也是为什么郑晨仁希望能先弄清楚郑深,或者说是汪辰的身份的原因。这样说来,他心里已经把汪辰默认为是杀死诺拉的凶手了,而楠木,也极有可能是她下的手。
虽然说动机、手法都有了,但这样先入为主的判断对一个警察来说还是非常危险的,郑晨仁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武断和不专业,因此没有和任何人谈起过这个推测,希望证据能像之前的耳环一样自己跳出来。
“还有,郑深在会议室等你。”小陈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挠了挠头。
郑晨仁并不奇怪郑深会来找他,毕竟按照这个时间算起来,元逸应该已经到铜川了。他想到这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好像有种已经护送她到了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并且为她罩上了一层保护套,现在谁也没有办法伤害到她了。
既然如此,那就破罐子破摔吧。郑晨仁心里想着,整了整领子便走出去了。
“元逸不见了。”汪辰一看见他就开始说话,看上去非常急切。
“我知道。”郑晨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走到了桌子的对面,并拉开了凳子坐下来,“除了这个,还有一些事情我们需要谈一谈,汪辰。”
听到了这两个字,这个女人好像愣了一下,眼睛里的光闪烁着,最终还是暗淡了下去。
元逸凭借着不怎么样的方向感总算是找到了之前沟通过的公寓楼。虽然已经取消了一次,但她看着中介的朋友圈知道这个房间最后还是没有签下任何合约。所以在车上的时候她就已经给中介发了消息,打算重新租下这个地方。
在转押金的时候,她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余额,庆幸自己虽然没有理财的脑子,不是一个花钱的主。只是自己又要开始找工作了,不知道哪里会要一个怀着孕的中年少女呢。
但她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离开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这让她突然想起来以前大学实习时候的自己。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当她打开门的时候还是被里面的设施惊了一下。这是一幢很有年代的小区,里面住的都是一些老人和他们的孙子孙女。她的房间在小区的最里面,虽然安静,看上去却有些荒凉。房间里面虽然有一些家具,但摇晃的椅子和缺了口子的桌子,以及看上去像是继承了上个世纪审美和卫生标准的窗帘让她不由得为自己的钱包感到悲哀——看起来要尽快找个工作才好。
她拉开窗帘好让阳光能多透进这个被遗落的空间,没想到却让空气中摇摇摆摆的灰尘看上去更显眼了,这也让这个房间看上去比之前更加落寞。她不由得摸了摸肚子,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
“当你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时候,你一定要去做这件事,只有这样你才会明白这件事是不是正确的,你也才能知道下次该怎么做决定。”就是这句她小时候从美剧里抄过来的句子指引了她的许多道理,包括一开始和楠木分手。但现在听上去全是在瞎扯。
她不知道对谁笑了笑。起身打算下楼随便买一些生活用品。
“就这样放弃了吗?”丑鬼从她的背后钻出来,反而吓了她一跳。
“什么意思?什么叫放弃了?”她皱了皱眉头。
“你知道的,这不是郑晨仁一个人的事。”丑鬼淡淡地说道,“我就是觉得你这样放手不是一件合理的事情,毕竟诺拉和楠木都是你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
她没有说话,但丑鬼自己也知道,它戳中了她心里不愿意说出的事情。
这样的纠结和犹豫从她上车到现在一直都有,但就是有一种无形的惰性让她想逃避所有的事情,包括原本看上去那么严肃的死亡。
她在小区门口的超市随手拿了几样今天晚上可能会用到的东西,然后在全麦吐司和白吐司之间纠结了一会,她拿起了旁边看上去更好吃的巧克力可颂。
“你其实都知道的吧。所有的事情。”丑鬼等她结完账出来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嘴角有些上扬,没有说话。
“是啊,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丑鬼皱了皱眉,但是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你都知道的啊。”元逸似乎心情有些快乐,但又有些说不出的紧张。虽然丑鬼一直在追问,她并不打算说出自己心里想的东西——有些事情似乎只要不说出来,就不是真的。
“你只是自己骗自己罢了。”丑鬼耸耸肩,打算放过她了。
但郑晨仁显然不会就这么放过汪辰。
“你都知道了吧。”汪辰抬起头,叹了一口气。
“起码我知道了郑深和你不是同一个人。”郑晨仁打算一点点把鱼饵露出来,只有这样才能上钩。
“好吧。”汪辰继续说道,“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也许你打听到的就是事实,我也知道你肯定把我列为嫌疑人了。我只能说,我什么都没有做。”
“什么都没有做?”郑晨仁觉得这句话听上去非常刺耳。
“至少我没有杀任何人。我指的是这个。”
“那你是怎么看这对情侣的死的呢?”他故意把“情侣”这两字说的很重,想要刺激她。
“你把有牵连的人都找了一遍,就和我一样,从元逸到郝实,甚至还到了龙溪吧。”汪辰讲到这里笑了一下,“也许有些事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只是有人故意将它变得很模糊。有时候就和做数学题一样,你以为要用一个很难的方法计算,只不过是因为你没有画对辅助线罢了。”
“那你说,这辅助线应该怎么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