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看见屏幕上划过的他的名字时,她不会想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对话了。
他很高,笑起来的时候会把红色的牙龈也露出来,看起来傻气十足,但也许是因为他的牙齿很白很整齐,所以看起来怪温暖的。就像第一次见到他时落在头上的黄色路灯。
“但你说,和一个明知道不会有未来的人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呢?”她和朋友抱怨着,但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其实那一刻,楠木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那就分手啊。”隔着拿铁飘出的热气,诺拉看上去有些敷衍。
她似乎能闻到拿铁里飘出的苦味,至少不酸。她叹了一口气,心里似乎在继续着一股能量。
但哪有诗意地大度分手,只有她心里明白,只不过是在还没分手的情况下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就算是很好的朋友,她也一定不会承认,因为这件事虽然可以怪罪于“身不由己”、“情感动物”这些陈词滥调,但公开表示自己道德上的缺陷和人性的阴暗面并不是她的优点,而套一个“不会有未来”这个帽子,倒是显得自己高瞻远瞩。
她不知道的是,就算把碎花瓶黏起来,或是把碎片用扫把扫掉,还是会留下细细的裂缝,或是很难看见的小碎片。
“算了,再说吧。还是赚钱要紧。”她把杯底的美式一饮而尽,现在她可以肯定这杯美式根本不值这个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把“再说”二字当成自己的口头禅,以至于楠木每次看见这两个字都会习惯性地皱眉,因为他知道,在她眼里,再说就等于“再也不说了”。但是他已经没有兴趣和她再追究下去了,反正就算说了她也不会改,倒不如直接关机睡觉。
和诺拉在咖啡店分手之后,她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这个一共不超过30平的公寓花了她近三分之一的工资,但绝佳的地理位置和设施,以及懒得打包搬家的态度让她一直在这里住了下去。房东是一个老太太,听说儿子儿媳都在别的城市,只要自己按时把钱打给她儿子,老太太就绝不会上门,包括马桶堵了的那次。不过这也正合了她自我封闭的性格,所以也没什么值得好抱怨的。
第三次试图接通楠木电话的尝试失败了之后,她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开始给自己做晚饭。
虽然她把这称为晚饭,无非就是炒两个蛋,在上面挤一大坨蕃茄酱,心情好的时候加一点香肠或培根,但进食障碍始终像个幽灵一样围绕在她身边。
从紧张兮兮地把吃下去地每一粒米都算进那个计算卡路里的app里到看见一颗巴旦木就知道它大概的卡路里,她与热量的拉锯战伴随着体重计上忽上忽下的数字进行着。
“诶,你这么吃不会饿吗?”和她一起住了好几年的丑鬼推了推她的胳膊。这个半透明的鬼已经从她独居开始就和她生活在一起了,但她怀疑这个丑鬼一直都在,只不过它只有在她一个人的时候才好意思出现——毕竟实在太丑了。
“当然饿啊,你晚上没听见我肚子叫吗?”她对它翻了一个白眼。
它丑兮兮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弧度,这是它在表示微笑。这是他们每次吃饭时都要进行的对话,它显得乐此不疲。它像一只猫一样缱绻在她的肩膀上和她一起看那些连台词都能背下来的电视剧。
刚把最后一点蕃茄酱从碗里刮干净,手机屏幕上就弹出了楠木的消息:怎么了?
看见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想起他已经失踪半天了,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没回消息,而是直接按了号码打电话。
“怎么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好像还在伸懒腰。
“你别跟我说你一直睡到现在。”
“对啊,我昨天玩游戏玩太迟了。”
她叹了一口气,突然想到之前因为楠木总是在睡觉,一气之下把他删了,不禁觉得好笑。
“好吧,晚上你要到我家来吗?”
“嗯,你等等,我收拾一下。”
“你不生气吗?”丑鬼还一副懒洋洋地样子趴在她肩上,他的五官完全放松着,显得更丑了。
“生气有什么用呢?他又不在乎。”她抬头看见洗手台上方镜子里的自己,心里的自卑似乎又胖了一点。
“那你不怕他女朋友找上门来吗?”
“不怕,如果分个先来后到,我才是正牌吧。”她笑了一下,但又很快板起了脸。
明明长得不差,也有份正经工作,再加上高学历扶持,她原本可以拥有一份更美好的感情生活,但她在感情上却是一根筋,不过和谁在一起,心里念着的还是楠木的名字。和前男友在一起时还恬不知耻地偷偷发消息给楠木,上床的时候要小心才能不喊错名字,到了最后,她还是决定放弃内心的拉锯战,与其和自己对抗,不如就这样妥协。
起初楠木拒绝了她这一荒唐的想法,毕竟那时候自己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女生。但很快的,因为拗不过她,或许也是因为自己内心也有一些无奈,两个人以**的方式相处到了现在——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而她却默默给这层关系套上了男女朋友的罩子。楠木在这期间换了许多个女朋友,但她却一直没有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