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那年爹爹重病不治撒手人寰。娘亲,我早已记不得她的容貌,我出生不久她便去了自此以后爹爹的身体便每况愈下。
从那天开始我成了孤儿。
我身无分文为了安葬父亲,将自己卖给了一个镇上的一家富贵人家,挑水、浇花、伺候大的小的,忍受着管家的责骂,甚至还要应付那些小厮间隔的调戏,虽说在府里只是个小丫鬟但总能够吃饱,比以前跟着爹爹饥一顿饱一顿要好多了。然而时间越长我便越不安却不知道那股不安源于何处。直到身边的小姐妹无意中对我的皮相大加赞扬的时候,我才开始注意到铜镜里的那张脸,不知何时五官渐渐长开秀眉皓齿,比之府里的小姐并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
直至有一天府里风流成性的二少爷看中了我那天二少爷午间来到下人房让我晚上偷偷去他的房间,现在还是白天,老爷管得严,他不敢随着性子乱来,可是晚上就没人会在乎他在做甚么。
我心里很清楚,那些小厮调戏我就罢了,我还有反抗的余地,可是他是少爷,我就像一只蚂蚁那么微不足道,捏在他的手里,他想让我活,我就活,他想让我死,我吭不了一声。
爹爹他和常人家的想法不一样,从来对那些“女儿无才便是德”的说法不屑一顾,他是个温文儒雅的秀才,会书画琴棋,会账房算计,我常常想,若是娘亲不死,我们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家三口。爹教过我最重要的不是四书五经和珠算,而是谁说女子不如儿郎、女儿家也应顶天立地的豪情万千。我怎么甘心被这样一个人糟蹋。
于是,趁着城门还没关,我逃了出来。
从黄昏到入夜,我一直跑一直跑,那天晚上的月光黯淡,郊外的树林阴森森的,林间地上的树影斑驳交错,除了风吹过枝叶缝隙的时候发出“呜呜”的哀长的声响,只余下我凌乱的脚步与紊乱的呼吸声。
一声,又一声。
一步,又一步。
我不敢回头看,生怕我一回头,后面就跟着那群要来抓我的恶鬼。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我怎么会知道,前方路上有几个刚刚踏上归途的酒鬼。
我撞到了他们身上。
“哪个混账东西……呃……不长眼睛,没看到爷爷我们在……在这里么?”那人打了个酒嗝,张口便是浓烈的酒味,从中午开始我便没有进食,饥饿之下,熏得我头晕目眩。
“对,对不起。”我跌坐在地上,单手撑着地面,狼狈不堪的大口喘着气。
“哟,原来是个小妞,来,陪爷几个好好乐呵乐呵,就当赔罪了。”那走在最前面的醉鬼摩擦着自己的手掌,咽了咽口水,露出满口黄牙,狞笑着就要往我这里来。
我不知哪来的最后的力气,爬起来就往左边跑。
不能,不能被他们抓住。
“站住!”
我终究是女子,再加上今日实在疲累得很,听着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近,我越来越绝望,急得快要哭出来,脚下的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动。
终于,我跌倒在地上,被他们七手八脚死死按住。
“救命……救命……”我哭得泪眼模糊,心里却明白这不过是最后的挣扎,深更半夜,这郊外怎会有人来。
我指节攥得发白,紧紧地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当牛做马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深秋的夜晚,地上落着的叶子也透着彻骨的寒意,从身体一直冷到心里。
难道我注定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么?我心里凄苦,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可是,我真的不甘心。
刺啦
他们撕开了我的衣服,露出赤裸的肌肤,粗糙的大手在我身上游走,寒风吹得我瑟瑟发抖,酒气冲天、散发着恶臭的嘴巴亲吻着我的脖颈,我终于忍受不住,偏过头开始呕吐起来。
我用手指抵着自己的喉咙,可吐出的却只是些酸水,匍匐在我身上的男人高高扬起了手掌,我下意识紧紧闭起双眼。
可等待许久,那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来,脸颊感觉一阵劲风划过,身上的重量忽然消失,紧接着耳畔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穿林而过的风声。
我抬起迷蒙的双眼,双肘支撑着地,慢慢坐起身来。
那几个醉汉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带着惊恐,我顺着他们的视线将目光移到身侧,刚刚趴在我身上的那个男人胸口赫然插着一把短刀,红黑色的血汨汨而出,顺着伤口一圈一圈浸漫他的胸口,再淌到青黄色的地面。
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始终未曾散去的酒味,被冷风裹挟着送了过来。
我有些怔,死了?
转念心一狠,啐了一口,恨恨道:“该死。”
等我回过神来,那几个醉汉已然不在这里,远目望去,他们的身影已经飞快的隐没在黑暗的丛林。
我费力的站起身,拔出那个男人胸口插着的短刀,上面还沾染着那个人肮脏的血,我盯着那把短刀好一会儿,复又跪坐在那个男人身边,用他的衣裳擦拭短刀上的血,其实我想用自己的衣服擦的,那个男人的气息,我很讨厌。
可是我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唯一的一件衣衫,若是用来擦拭短刀,那我就无衣可穿了。
好不容易弄得差不多干净了,我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一件事,是谁救了我。
重新躺在开始的地方,感觉刚才劲风过来的方向,和男人身上的伤口,应该是在……我看向那个方向,果然有着隐隐约约的亮光,应该是生了篝火。
一共两男三女,围着篝火,四坐一站,看样子应该是一起的,可不知为甚么距离却并不近,这样真的能取暖么?
“劳烦……”其实我刚走近那长身玉立着的青衣男子便看了过来,别的人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或许是不屑,或许是别的。
只是这一开口其他人便都注意过来,但是有一个女子靠着树坐着,手里一直在摆弄着什么,由于视角问题,我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请问是你们救了我么?”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