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是被两个婆子押到皇后跟前的,水溶原先是先帝心头的一根刺,现如今是皇后心里的刺。
她不知为何十分确认,太子不能登基尽是拜北静王所赐。
皇后从晋王妃做到了皇后,在这宫里住了三十多年,早已磨灭了一身的灵巧,只与尔虞我诈为伍。她瞥见黛玉来了,便端坐在凤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赞道:“果然十分动人,是个男人都要动心,水溶倒是白捡到了宝。”
黛玉明白皇后这一席话的讽刺,便是笑话她当初是披麻戴孝进的王府,不过是恩赐的礼物。即便她有些出身,可惜族中没人了,也不过是落地的凤凰,任人欺凌罢了。
“本宫时常觉得奇怪,凭北静王的出身,原该娶个门当户对的大族嫡女做王妃,却偏偏看中了你,”往事历历在目,她越是觉得水溶深不可测对黛玉的憎恶就越加深一分,道:“世上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算计。你无牵无挂,反倒最干净旁人盘纸错节,却终是陷入泥沼。你说呢,玉儿?”
“王爷礼重,妾不敢恃宠而骄。”黛玉垂眸道。
可皇后不想放过她,喃喃道:“果然是贾敏生的女儿,行事倒是像极了她。端的一副无辜的模样,想是心里不知怎么偷着乐罢。”
她心中微微一颤,不想有朝一日会从皇后口中听到贾敏的名字,可她生母健在的那几年,从不曾听她提起过皇后。
陈年旧事,想是皇后大约是觉得胜券在握,所以对着她颇有些沾沾自喜。
“皇后殿下,打算怎么处置妾?”黛玉却好似置若罔闻,忽地抬头望着叶氏,那双眸子清凉,分明将生死置之肚外了,冷笑道:“太妃是宗室女,辈分又比殿下更高,不好处置罢?”
皇后知道她提的是北静太妃,眉头微不可见地一蹙,好似被人看穿心事。
“横竖我婆婆在殿下手中无用,不如放她出宫,殿下也落个深明大义的好名声。”
“北静太妃,本宫会准她以长公主之尊下葬。正如玉儿所说,她虽然与我年岁相仿,生生高了一辈,自然也要周全她死后的颜面。”
黛玉脸色刷白,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后,她怎么敢……
“水溶不会放过你。”
“他举兵之时,就该想到今日。”皇后望向她,满意地看着黛玉眼中暗暗恨意,道:“你放心,她走得半点痛苦也无。到底年轻王爷,有些手段使不出来,想要君临天下,便不能顾及伦常去的。做不到抛却情爱,他就只能做个镇守一方的王爷,而不是四海之主。”
“王爷从未想过取而代之……”黛玉薄唇颤动,红了眼眶,眼前朦胧一片,几欲落下泪来:“水家满门忠烈,生生被逼到这步田地。皇后娘娘要最后推一把,将王朝推向万劫不复之地吗?”
“造反的是水溶,本宫行事名正言顺。”皇后瞪着她说,“水家包藏祸心,乱臣贼子之流,你也不会有好下场!高祖,武宗,仁宗,和才驾鹤西归的怀宗,无一不对北府疑心重重,原本水辞战死沙场后岳家就能高枕无忧,哪知王妃有了水家遗腹子,若不是瞒得密不透风,他根本没有机会降生。”
黛玉听着皇家辛密,想太妃平日温和平静,一生青灯古佛,却原来是为了解开心结。
“太妃呢?”她质问。
“在元安殿,停放着。”
太妃死了,宫中设了灵堂。
那冰棺冒着寒烟,只有一个小宫人在殿外清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