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个。
陈驰清楚老杨这人在聊天上的吸引力,不管多无聊的事儿,只要被他原模原样一重复,都会变得很有意思。所以一旦他开始带头扯淡,那谁也躲不过去,都得跟着他一块儿聊到他不想聊为止。
所以陈驰看了眼他的名字就没看内容。
直接又存了一张修好的图,然后往上传第二张。
其实一套同场景的新图,只要是第一张难琢磨的点给过了,找到了想要的感觉了,那剩下的就是流水线,修起来快得很。
唰唰!
唰!
没修的照片一张张的很快往下少去。
成就感是有。
就是肯定会无聊。
跟陈驰这种主摄影的不太一样,虽说摄修不分家,但有些做得大的工作室里会专门招只做后期的修图师。
每天就是别人拍,拍完了自己在家里修。
没有乐趣,没有姓名,没有关注度,更别提那些技术要求更高的键盘摄影师听上去的牛逼。
陈驰以前就认识过一个老哥是干这个的,专业水平过硬,但是最近三年多的作品是一点儿也没进步。
不过对方看上去也很认命。
最近已经开始在各个社交平台上,对外号称自己是纺织厂女工劳动车间业绩第一名。
等把所有的照片都给修完了,已经凌晨十二点半。陈驰这才看了下老杨三小时之前发来的那句“不骚不聊”,给乐了半天,笑得连举在嘴边的水都没法往下喝。
稍微止住笑了之后,陈驰发了句“看见了就打电话过来吧,已经没事儿了”过去,接着又开了个图层,点开了歌单里随便修着玩儿才听的歌,慢慢悠悠的开始折腾之前拍的那张三杯。
草跟人像差别很大,主要是修图的偏重不一样。
虽然说水平望天花板以上的那批,普遍是认为人像的拍摄要比风景难度更大,但是陈驰还是觉得真的能把所有其他照片打在底下的,还是非人像的东西。
比如说自然风景。
比如说人文的厚度。
再比如说用能看见但不被人注意的事物,来表现一些更为抽象的概念,或者某种悖论。
像是狂风把自由放进了照片。
等修到了一半,陈驰听着门上有人扒拉了两下。
次啦。
嘎
听着像是指甲在刮。
操
我操你二爷三姨的四堂叔啊!我操!
陈驰听着这声儿,猛地顿了下。
刚第一眼见着这院儿的那些想法全都特别叛逆的往上冒。
而且越来越压不住。
其实陈驰对某些事儿来说,胆子算大。他不怕挺多人都怕的昆虫和蜘蛛,小时候跟着珍姨上动物园近距离跟狮子拍照的时候,也从来没不敢靠近过。想在回家之后讨打的话,还能拿着小蛇去吓胆子没鸡大的老哥。
但老哥也不是给吓大的。
总能找机会报复回来。
有段时间,老哥成天晚上十一二点,跑来他房间里给他讲各种怪力乱神的鬼故事,场景从“学校寝室”到“医院停尸间”,偶尔还能让想象力一路发挥到“床板下”和“马桶里”。
弄得那段时间,陈驰是哪儿也不敢去,上哪儿都得缠着人一块儿,下床得先试探会不会突然伸出一只手,连洗个头发都得时不时猛地睁开眼看看有没有那什么随便什么鬼
反正就。
别吧。
啊?
陈驰瞪着那扇还在响的门,脑子里飞速转着可能发出这声儿的一些可能性。
风吗?
风没指甲啊。
宋北生他劲儿比这大多了,刚才抓着胳膊的那块儿皮肤还能觉出点疼。
牡姨?
不不不不可能,她睡了啊。
还他妈谁啊?
啊?
陈驰死死盯着那扇门没敢挪开眼,把原本露在被子外边儿的腿给慢慢挪了回来。
别吧。
大哥真别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这串连着的屁话还没在心里念完,外头就传来了一声叫。
“汪”!
这嗓子,挺个性。
活泼开朗。
一听就是那还没进青春期就已经很叛逆的狗爹。
陈驰几乎是瞬间呼出了一口气。
“操。”他给自己刚那样儿给气得乐了下,拿着喝了一半的水瓶下了床,往里灌了一口,“我说呢驰哥,好哥哥,你看你怂的,丢不丢人啊,啊?傻逼。”
开了门正想教育一下大半夜没事儿干的狗爹,就看见它一见着他,就又叫了一下,然后死命咬着他的裤脚往宋北生的房间里拽。
“这怎么了啊?”陈驰低头看了眼狗爹,有点儿懵,“不过我可警告你啊,这衣服要也给你弄废了,你下一身长出来的毛就用来补你咬出来的这个洞。”
狗爹懒得计较这人的以下犯上。
只是看挪不动他,彻底急眼了,在他脚底下蹦着叫了几声,然后又跑到了宋北生门口叫。
“行行行。”陈驰朝它抬了手,然后往下按了按,安抚了一下,“知道了啊,知道了。我去看眼行了吧,你别叫了,邻居要投诉的。”
还没走到门口,就能闻到一股酒味儿。
陈驰上一次闻到这么浓的酒味儿,还得是川子看见前女朋友跟别的男人在一块儿好了之后,拽着他们几个一道喝了大半宿。
那会儿还是七个人。
喝了得有快九个小时。
中间还换了场。
还开门散了风
陈驰闻着那股味儿,在心里算了下,没忍住皱了下眉。
从刚刚到现在,就算是一进门就开始喝,再喝个不停,少说也就五个小时不到。而且如果没别人,屋里也就宋北生一人再加一未成年的狗崽。
真就挺离谱的。
陈驰深吸了一口气,不是特别想进屋了以后再闻这股子狗尿洒地似的气味。
难怪狗爹得过来拉人。
就这还好意思让人别糟蹋花朵呢?
就他宋北生,自个儿养的花连着他自己,都在臊水里歪七扭八的长大,然后发芽,然后
啪!
咣当!
陈驰刚一打开门,就听着门底下摞着的一大堆喝干净了没喝干净的酒瓶往地板上噼里啪啦的四下一倒。
听着还挺震撼的。
他没什么表情的看了眼周围。
哦。
然后倒地了是吧。
搁床脚坐着的宋北生看了他一眼,指了下倒着的其中一瓶流了满地的小白,语气挺冷静:“扫一下。”
扫个屁。
陈驰没说话。
把门开着了就没动,搁那儿通了风。
屋子里的气味这时候散了大半,外边儿的风往里吹了会儿,一下子就没那么闷。
宋北生刚已经有点儿昏的头这会儿清醒了很多。
但是那股子喝酒之后的后劲儿还是在后脑那儿兜着圈转儿,深呼吸了几口之后,还是有点儿喘不过气。
他看着陈驰,挺轻的说了句:“谢了。”
“没事儿。”陈驰用脚勾开了瓶子,往边上轻轻一踢,“照这喝法你都不担心把自己喝死,跟我有什么可谢”
的。
这个“的”字没来得及说完。
也不知道是哪儿戳到他的某个神经点了。
陈驰就那么看着宋北生这个刚刚还像是要因为酒精过多导致中毒而登上社会新闻的主人公撑了下地,接着突然猛地站了起来,两步并一步的往他那儿一靠。
操!
陈驰感觉到自己的后肩骨给往墙上狠狠一按。
骨头被墙撞击的声音就那么在耳边跟拿着鼓砸似的响了下。
咣
跨过的时候连带着一堆瓶子又开始滚着响。
宋北生面无表情着一张脸,用一只手臂压着他的喉咙,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右手手腕。手指上用了点儿巧劲,几乎是全身都贴了上来,把陈驰能反抗的施力点压制得很彻底,让他压根儿没法动弹。
陈驰狠狠的喘了口气,他能感觉到宋北生是真发了狠的,没有像那天巷子里的留了劲儿。
没法使劲儿都算好的。
现在情况是,他疼得连个“操”都骂不出声儿。
“我最烦别人多管老子的事儿。”宋北生咬着声音,微微低着头的姿态更容易发力,说话的时候甚至是快要贴着陈驰的肩颈,“少他妈跟个傻逼似的跑来管东管西。”
陈驰仰着头,给他这句话气得连疼都顾不上,喘着气骂了句:“滚你妈!”
宋北生没再说话,抬了头,微微喘息着看着他。
就那么死死按着他。
看。
还看?
看你爹呢看!
陈驰从小到大还没给人这么按着骂过,这会儿给他弄得实在火大,身体上的疼都已经无关紧要,主要是一片好心喂了狗,说委屈有点儿太矫情,就觉得自己傻逼,对方更傻逼。
看宋北生半天没动静了,陈驰也没消火,就那么瞪着宋北生,浑身的肌肉绷得很紧,随时准备等他哪儿没劲儿了松开之后往回狠狠揍一拳。
结果劲儿是没了。
手也松了。
陈驰刚跟这姓宋的傻逼对峙了一会儿,盯着对方的眼睛一直没移开过视线,脑子里都能记住他身上的酒味儿了,宋北生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往边上偏开了头。
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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