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风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说他要下楼去买东西,说过一阵子才回去之后,他来到了最高层楼的休息处。这个一百平米见方的休息区,放着三张玻璃圆桌和六七把椅子,还有两张铁制的三人座的条椅。有一对年龄相仿大约在二十七八左右的一对年轻男女,紧依偎着坐在一条长椅上,轻声低语。显然,他们是一对年轻的夫妻。男子穿着一般的短袖和牛仔裤,一双运动鞋,身型中等,不胖也不瘦,皮肤黝黑,大众一般的脸上又一对黑色的露出平静光芒的眼睛,头上留着短发。他一只手搂着穿着病人服装的女子的腰。身体单薄的女子靠在他的肩上,脸上露出轻松的幸福的表情。她微笑着,在细声说话,男子在不断的点头。
在一张圆桌旁,坐着一个穿着病服的行将就木的老头。他短短的头发全白,皱巴巴的干瘪的脸上,目光呆滞,寂寞的坐在那里。望着透明的高大的玻璃墙外耀眼的阳光照射的遥远的湛蓝的天空和天空下面远处尽头的城市。他陷入沉思。在旁人看来,他就是一个死人。死人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偶尔转动他的头颅。
在另一张圆桌旁,一个穿着普通衣服的中年妇女和一个显然是她女儿的穿着女子病服的女子。身体单薄的女子打开一盒盛着米饭的饭盒,在吃米饭。显然,米饭是从住院部的餐厅买来的。老妇女忧郁的望着女儿,嘴里在低声说什么。女子没有回答,她像猫吃食一样秀气的吃着米饭。看上去,她的胃口一般,脸上露出淡薄的表情。时而望望窗外。
桓风走进这片寂静的休息处的时候,谁也没有望他一眼。除了那个中年妇女抬头望望他外,就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他走进靠近玻璃墙边的一张圆桌,重重的坐在椅子上。立即,无垠的天空和广阔的高空,以及高空下面这片繁华的城市立即展现在他的眼前。
耀眼的夏日的阳光从房顶后方照过来,照射在前方这片广袤的城市上空和成千上万座的建筑之上。蓝色的看不见尽头的宇宙中的下方,飘荡着几片雪白的云朵。而下面,就是这些形状各异高低不一的成千上万座的城市建筑,以及笔直的或者弯曲蜿蜒在这些建筑之间的大街小巷,以及像蠕虫一样在大街上爬行的车辆,以及像蚂蚁一样蠕动的人类。
“这一切是真实的吗?这样艳丽的世界,这样美丽的人世间,有些人很快就要离我们而去,而我们他们离我们去了之后,他们将去哪里?而我们还将继续生活。我们将如何生活下去我的父亲,最多也就三个月。天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想到这些,泪水如泉涌一般从充满血丝的眼里流淌下来,顺着脸颊,滴在桓风的衣领和胸前。他没有也不拭擦眼睛,任由泪水淌。他知道他即使拭擦之后,新的泪水将再次湿透。
“我要告诉我妈吗?我怎么敢告诉我妈?她怎么可能承受得了这突如其来的可怕的消息?天啊,这到底要我怎么做啊?还有,荆凤。是的,她,我必须要告诉她,一定要的,晚上回到家的时候。但是,我将如何告诉他们,告诉不知道真相的爸妈,我不告诉他们吗?我爸,我怎么可能亲口告诉他这种消息?告诉他即将离我们而去的消息?这是上天来惩罚我吗?天啊,上天啊,我们是哪里做了坏事吗?我们一家简单的规矩的生活一辈子,没有得罪任何人,没有做过任何昧良心的事情,但是我们却要遭受如此的惩罚吗?”
桓风这样想着,坐了整整一个下午,三个小时,他才回到父亲的病房。他不晓得自己是如何如再次面对父母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他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唯一记得的是他简单的告诉爸妈,医生说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还要等。老两口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异样,像往日一样闲聊。儿子没有坐多久,逃一般的离开了病房。他要回家去做午饭。在跨出病房的那一刻,眼泪又一次涌出了他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