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没结束,张近微很安静地进来了,现场骤然收音,大家眼神交汇,很默契地开始各忙各的。黎小宁喜欢喝红茶,她弯腰去拿水瓶,刚拎起,随即拧巴着脸嘀咕道:
“我开水怎么少了?”
大家没做声,但眼风下意识地往张近微那扫了扫。谁都知道她穷,本来,这不算多奇怪的事,乡镇考进来的,没几个富裕的。平时,大家并不会刻意去比较这些,学习为重,优越感通常藏的比较隐蔽。
张近微感受到了,如芒在背,她没说话。水不是她倒的,她从来不会不经别人同意擅自动人家的东西。
黎小宁还在抱怨:“真是,自己不打水就算了,用的话好歹说一声,没教养。”
大家一般在宿舍午休,张近微怕床舒服,难免睡久,总是在教室趴桌子上睡。她回宿舍,是想起卫生护垫忘记带了。
丁明清主动打圆场:“算了,算了,我打了两大瓶呢,你用我的。”
其他人跟着附和。
黎小宁说过“谢谢”,满脸还是挂着不高兴:“不用,瓶里还有。”
张近微拿起自己的东西,脸烫着,快速离开寝室。
她一走,寝室气氛又变了。
“哎,一点开水而已别生气啦。”丁明清安慰黎小宁,黎小宁捧着茶杯,坐她床边,“你真得小心你这个同桌。”
丁明清撅了下嘴:“什么呀,我觉得我同桌挺安分的。”
“绿茶,”黎小宁不以为然,很轻蔑吐出这两个字,“茶艺大师,男生寝室都爱聊她,谢圣远喜欢她,你知道不知道?她吊着谢圣远呢。还有还有,有一回后面男生问她身高体重,她装清纯,还不愿意说的样子,最后还不是说了?”
“哎?我怎么不知道?”丁明清吐舌头。
黎小宁突然又笑了声,“咱班那几个龌龊男生你不知道吗?问美女身高体重,算三围的。”
“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告诉我的啊,男生寝室都知道张近微三围,一个个的,真饥渴。”黎小宁对男生们嗤之以鼻,话头一调,“张近微是资深绿茶,只是,这次的事,男生居然还同情她,她太会装了,小偷。”
张近微是大漂亮,可总是楚楚可怜的样子,男生们太容易受蛊惑。黎小宁总结出这点,但还是不屑,毕竟,一个寝室里张近微成绩是最差的,又穷,除了那张脸,实在没什么可以让她们谈的上嫉妒的。
这件事,男生寝室自然也在议论。没人相信她会偷东西,即使偷,那一定是万恶的贫穷逼的她一时失去了理智。
谢圣远在床上听的不是滋味,心里很烦,闷闷吼一声“还让不让人睡了?”他翻个身,眼睛睁老大,还是睡不着。
当天他就听说了,想问她,但张近微似乎更加忘我地投入到学习中去了,她下课连厕所都不去,头一直都是低着的。
谢圣远酝酿了好久,最后,灵机一动,选择传纸条的方式,告诉她:我相信你,不管别人说什么,我相信你。
男生有种澎湃的纯真,并且觉得自己痴情。可是,张近微没有回复,这让谢圣远挠心挠肺,连着几天都在自寻烦恼,怕她难过。
他跟单知非打了个电话,说很久,电话那头的单知非如他所料的那样沉默,谢圣远忍不住开始发牢骚: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单知非,你变态了吗?哥们儿我都快憋死了,你说,我怎么帮她啊?唉,你不知道,近微被超市那垃圾收银员扯校服,差点被扒,学校里风言风语烦透了,她根本没偷东西!”
近微……这称呼……单知非突然打断他:“她既然是你女朋友,你帮她,光明正大,你在苦恼什么?”
“我苦恼她说很快还我钱,她周末一定会弄到钱,你说,她能去哪儿弄钱啊?为什么有人这么穷呢?我真想把我压岁钱全给她。”
那头喋喋不休,在单知非看来,谢圣远是个幼稚鬼。他忙编程的事,又答应学校老师帮忙出高一生物竞赛的题目,他尽量不去想张近微这个人。
周末上午,单知非一大早去了师大。
有雾,他等很久,五官被水汽湿润的更加醒目,高高的鼻梁,眉毛乌黑,眼睛却比晴更明亮。
张近微根本没看到男生,她身上单薄,走的很快,这样能暖和点。
近视了吗?单知非脑子里掠过一个念头,他看着她身上那身校服,还有鞋子,忽然就觉得被什么咬疼了眼睛。
“张近微。”他喊住她,等女生惊诧回头,单知非倒不说话了。
他的出现,一下让张近微窘迫至极,她站在原地,一时半会不知该用什么口气打个招呼。上回,两人算是不欢而散吗?
单知非用一种审慎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打量着她,他不说话,在死寂的氛围里判断眼前的女生精神状态是否还好。
“早。”张近微局促开口,冻的有点脸紧。
单知非像在斟酌该怎么回应,也许,回一句“早上好”是最合适的,那后面呢?
“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雾,师大有个植物园,我来拍几张。”他直接撒谎,单知非习惯计算,她来师大找她父亲要钱的概率非常大。
张近微目光稍动,看到他手里的单反,莫名伤感。
“你介意我现在拍你吗?”单知非很突兀提问,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漂亮的眼,在雾里有那么点哀愁,他紧跟说,“那回,你欠我一顿饭钱,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