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泉和殷判对视一眼……这货忽然想起身,在这种闹鬼一般的情形下,以一种“在聚会中祈盼有点游戏参与感的快乐小透明”态度睁大眼睛,发出模糊的“wum、wum”声,好歹嘴巴塞住了,否则就差和叶瑕直说“我也想玩儿”了。
叶瑕似乎看了她一眼,又移开了目光。
怀表滑向了殷判。
商泉:“……”这次人家想玩儿了。
叶瑕:“……”
两个人快得几乎不存在的对视中,叶瑕首先挪开目光。商泉似乎翘起嘴角笑了一下。
“我吗?”殷判看了商泉一眼,又望向叶瑕:“你想问我什么?”
“殷同学,你说过帮我留意哥哥请来的道士们,对吗?”
叶瑕私下让殷判留意他请来做法的道士!
这么说,这一切有可能是在“她们”的授意之下进行的……殷判想要帮叶瑕,怎么对付他吗?叶见君心里咯噔一下,惊异地看向殷判。要是他还有精力思考,大约也得骂一句二五仔……
彭鬼二人面面相觑后发现“道士们”特指另外几人,好像和他们两个没什么关系,又只好不知什么展开、不明觉厉地盯向殷判,那可真映了句“死旁观的”。
“是的。”殷判小学生似的坐得笔直,一板一眼回答,然语出惊人:“老人的死,确实有很多蹊跷。这些蹊跷,叶先生其实心里也知道。”
叶见君几乎贴着她的话语声反驳:“不——额!”却没说完那单个字,叶瑕的手猛然收紧,让他脸色骤变,像被人掐了脖子似的面色泛青。
“对不起哥哥。”叶瑕也被他的脸色吓到了,放手劝道:“可是现在殷判在说话,你不要反驳她……”
拼图块又长了一点。
殷判收回目光,接道:“那两个和尚走前,曾说老人走得很痛苦:是绞痛、头昏、不甘心、又无可奈何的感觉。叶先生,我猜‘它’在鬼境中也让你尝试了这种感觉吧?”
殷判直视着叶见君的眼睛让他一阵恍惚,下意识想起在“镜中叶瑕”那里,那只贴在墙上的心脏,和自己越来越急促痛苦的呼吸声……
说着说着,殷判那张扑克脸甚至让人体味出一两分暗含的咄咄逼人:“回忆起来了吗?它是让你品尝它死时的痛苦吧?”
品尝它死去时候的痛苦?
众人看着神色惊恐的叶见君,不得不思考:什么样的人,死者会想让他尝试和自己死去时一样的感受?
答案恐怕是……罪魁祸首。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暗示什么吗?”叶见君面色难看起来:“我没有、我绝对没有要杀自己奶奶的想法!请你不要胡乱揣测!”
“可是又不像撒谎。”彭鬼皱眉。
“你看中自己的事业,所以工作很忙。”殷判又道:“老人确实给你们留下了部分数额不小的财产。但毕竟她一个人抚养你们生活那么久,剩下那些钱,不够挥霍太久,而叶先生你又不像是愿意过平淡日子一生的人。我个人猜测,既然你有这样的‘追求’,和家人也不会太亲,是这样吧?”
旁边的叶瑕开始回忆,似有赞同。
叶见君慌了,看着叶瑕道:“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会讨厌自己的亲人?叶瑕……叶瑕你不是说以后想要去留学吗?”
他露出一个实在干涩的笑容:“然后还会寄明信片回来,是吧?我要是不努力工作,这些东西哪儿来?”
“不……”叶瑕警惕地看着他:“以前哥哥你从来都是不同意的。”
叶见君无言以对。
“大约一周前,家里唯一的老人去世了。作为成年人的哥哥并没有精神上被击垮,或者换句话说……他没有在意。”殷判再次打断。
听着这话,叶瑕太认真以至于不小心碰响了碗碟,吸引得叶见君和她对视后,没忍住在他的注视下小退了一步。
叶见君见她脸色复杂地后缩,慌道:“我没……”
“但过了几天,他忽然积极地置办丧事、请人超度,这之中一定是发生过什么让他改变了想法。”殷判回忆了两秒什么,念道:“因为它留在这里不肯走,它的影子出现在镜子里、它的声音留在电话里,它时刻提醒你它不愿意。”
拼图碎片一块一块地完整。
叶见君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二五仔看着叶瑕道:“因为你的提醒,我和商泉两个人注意了他进入鬼界时的幻境。他和老人死前有争吵,争论的主题不是别的,是‘遗嘱’。”
“遗嘱……”叶瑕的手握紧椅背,脸色苍白。
“是遗嘱。”殷判冷静道:“关于遗嘱的争论祖孙二人并没有达成一致。你知道他们争论的重点是什么吗?”
“是、是什么?”叶瑕已经忍不住往叶见君更后退的方向去了。
“叶瑕,”叶见君心中惊慌:“别听她说……”
“是你。”殷判收回目光,言语外带着很多弦外之音:“关于老人想要分给你的那份遗产,在数额上,你哥哥不是很同意。”
抢占遗产?
众人沉默地看向叶见君。
“我说了我没有!遗嘱上的东西,在奶奶死前我不知道……我想过什么东西、那又怎么了?”
叶见君鼻腔中呼吸急促,被绑着的双手有点颤抖,血管突现出来,忽然爆发。他给所有人的映像都是个沉默的形象,但现如今他说与不说什么也意义不大了:
“奶奶已经七十四了!她本来就身体不好,我只是和她谈谈那笔遗产,我怎么会知道她会……因此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她去世,我也始料未及、我怎么会不伤心?”
叶瑕越听殷判的话情绪越不稳定,现在正楞楞地低头看向拼图。
“意识到了吗?遗嘱在他手里,他想要除去名字的妹妹还没有成年。”殷判全然无视了叶见君,一板一眼地说:“要是这个时候老人‘意外去世’了,是谁的得利最大呢?”
静然。
几秒过后,叶见君忽然挣扎起来,好像想要挣脱捆绑的束缚;同时,叶瑕忽然跳起来,疯狂给叶见君夹菜,命令中带着哭腔:“哥你怎么能这样!是你害的是不是?你不想我分遗产、你讨厌我,你根本不爱我,你只喜欢钱!”
她怒完,又伤心起来:“但是和奶奶有什么关系?……你吃,全部吃光!”
叶见君的碗里几乎都快满出来了,叶瑕的表情已经逐渐狰狞。
然后,当然,碗里净是让人作呕的血淋淋的内脏……被取出的离体心脏仍然在跳动,让他猛然想起梦中自己趴在桌上的样子。那时桌上,就是放着自己被挖出来的心脏!
这不是追悼会,这是一场审判,叶瑕现在想要他的命。
“我说了不是!”他后仰,喉咙里爆发出挣扎的声音,竭力躲避已经把碗拿起来的叶瑕。
“碎片已经收集够了、真相拼图已经完整了。”叶瑕脸上泪痕胡乱:“追悼会……”结束了。
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殷判低下头。
叶见君在慌乱和挣扎中肉眼可见地脸色忽变,眼睛忽然睁大同时伴随突如其来呼吸急促的喘鸣音,被绑住的双手胡乱挣着向后,整个人仰倒。
“你,你怎么了?”叶瑕愣了一下。
“叶先生!叶先生你还好吗?”朱袅挣扎了几番,挣不开绳子,只好看向彭鬼:“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我没感受到什么不对的气息啊?”彭鬼没好气,见这情况心里也有点慌:“该死,这个绳子脱不开啊……!”
殷判对叶瑕道:“你家族是不是有心脏病?他好像心脏病发了。”
“嗯,啊!”叶瑕如梦初醒,也顾不得给她哥塞黑暗料理:“对、奶奶和哥哥他们、有心脏病……”
“心脏病?”他们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一茬,急道:“要命,打120!”
“我们都被绑着,也没法帮忙啊!”厉渊皱眉道:“不行、根本没法移动,这椅子是被钉在地上了吗?这该死的鬼境现在没法直接破……”